《自梳女(清末民初香云纱发祥地,“渔桑之乡”广东顺德丝绸业兴衰起伏)》
第6节

作者: 香雪香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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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太太在马头娘铜像下放一盘茧圆,倒了一杯清酒,点上一柱香。茧圆是萧太太与若兰三更里做下的,倒印证了黄燮清的诗句:“蚕眠桑老红闺静,灯火三更作茧圆”。
  这几株桑树年年还能换回几两银子。萧太太看了一眼,坐在窗下刺绣的若兰。这个女儿越来越少言了,不知心里想什么?快到提亲的年龄,却像长不大的孩子。
  “若兰,给陈家送些茧圆。”

  若兰答应一声,放下手里的绣品,拿上竹篮就上大良了。
  “小心洒了,把这包衣服带去。”萧太太话还没说完,若兰已走到院门外了。
  看着走远的若兰,萧太太笑了。这孩子,一年到头待在家里,连女伴都不去找,可有去陈家的机会从不放过,那轻摇的背影都带着快乐。
  养蚕前的清洗消毒是育蚕中重要的一环。萧太太的消毒步骤要做到“一扫、二洗、三刮、四消、五刷白”;生石灰要英德的,水要是井水,蚕房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蚕具清洗洁净,石灰水喷洒得匀。萧太太并不迷信,却敬畏蚕神。
  俗说“蚕为忧虫”,一旦瘟疫蔓延,蚕花很快全部死亡,给养蚕人带来无限忧患。传说中致蚕生病的魔怪蚕祟叫“青娘”,它躲在螺蛳壳内。每年清明家家吃螺丝,要用针挑,俗叫“挑青”,把吃剩的空壳放在屋面上,使蚕祟无处躲藏。这些螺蛳的空壳,萧太太早已用石灰水浸泡过,放入蚕房里了。
  若兰扑了空,陈家没人。素馨到学堂了,陈老爷去了桑基鱼塘,家俊亦不知去了哪里?她看到,母亲把生石灰倒在蚕房里门口,进入蚕室。蚕室的门上贴着“蚕月知礼”。每年的四月为蚕月,育蚕之家多闭户,亲邻不轻入,官府暂为停讼,谓之放蚕忙。
  早在这几天前,萧太太用手蘸石灰水在窗户上打几个指头向外的白手印,用石灰水在门前画一张弓,弓背向外,搭上三支向外待发的箭;把多年用的一张空蚕匾,匾中斜贴一张正方形的红纸,从田里拔一棵带根的蚕豆苗和一把麦苗以红纸包束,再以麻绳系一把无柄的镰刀,将此三物一起挂在蚕室内;蚕房里放一张光绪二十二年的老黄历和一本残卷的《本草纲目》,又把今年春上的桃枝放入蚕房里。

  分捡完蚕茧后,萧太太看见了神情沮丧的小女儿。真是三月的天,这会儿倒像白去了一趟,谁也没赶着她去陈家?萧太太笑起来。

  “见到陈老爷了?”
  “没有一个人,只有那个蒋三在家。”
  “从今后,不要进蚕房里。”
  “怎么不能进了?”
  “蚕为忧虫。”
  “清洗干净还不行吗?”
  “唉,再过两年,这一切都要你来做,到时候只怕你又不愿做了。”
  若兰的目光从蚕房里收回来,说,“谁说我不愿做了?”就进屋了。

  萧太太纳闷地笑起来,越发不了解这个女儿了。
  日期:2015-05-31 21:02:53
  今天一直都很忙,先来更新一小段好了。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几天后,春风吹蚕细如蚁的蚕宝宝已是五龄幼虫了。育桑养蚕的春天,家家户户采桑育蚕缫丝,不串门不走亲戚。若兰成了罗敷,采桑于陌上。洁净的蚕宝宝着实惹人喜爱,它们的食欲惊人,昼夜不停地吃,食桑吐丝。要上蔟了,萧太太每次进出必净手、净脚、净身。若兰跟着母亲进过蚕房。蔟器上挂满了熟蚕,画丝绕茧进行生命的轮回。

  手挽竹篮的若兰刚放下桑叶,萧太太又吩咐去西江支流取水。她用被春光晒得白里泛红的胳膊揩去脸上的汗水。

  “家里有井水,不能用井水缫丝吗?”
  “山水性硬,其成丝也刚健;河水性软,其成丝也柔顺;流水性动,其成丝也光洁而鲜;止水性静,其成丝也肥泽而绿;山水不如河水,止水不如流水。”说起缫丝,萧太太面露微笑。“甘竹滩的水,深而洌取之缫丝更优,可惜太远了。”
  “缫丝对柴薪有要求吗?”
  “丝之颜光,全在此火,火旺则丝鲜明。火微则殭边而色滞。所用之炭,须无烟且不爆者,烟则熏坏丝色,爆则烧断丝条。”萧太太一边上蔟一边说道,“最好是栗柴,桑柴次之,杂柴又次之,切不可烧香樟,其气能使丝红色。”
  “养蚕、缫丝还有如此之多的忌讳,做什么事都不简单呢。”若兰低声说道。

  西江支流的上游,若兰碰到取水的家俊和雇工蒋三,不远处江边是玩耍的素馨。看见萧家母女,她招呼一声后又一心扑在江水中的水草与卵石上。陈家几亩桑田需要成日地取水砍柴。前几日若兰与母亲已到大良山择取优质的竹木,晾晒院中。
  传来几声家俊的咳嗽声,他的脸更黄了,身形像缩小的木乃伊。他们的水车已满,家俊让蒋三帮萧家取水。江风吹起家俊的单衣,又响起咳嗽声来。萧太太让家俊离开江边,到碎石路边的松林里。
  若兰很想问一问家彦哥的消息,碍于母亲与蒋三,转身到西江边取水。蒋三身体小巧,做起活来却灵活自如,帮着萧家取水,把水车从江边推至路边。家俊和蒋三推着水车走了,素馨则沿江水嬉戏而去。
  若兰再次懊悔错失良机。她跟在母亲身后,慢慢地往回走。西江的倒入热锅中,莹白的蚕茧被萧太太用西江的水,大良山上的竹木大火煮了。这些蚕茧有时被收购走,有时缫成丝织成锦。
  “母亲,这些蚕茧能换多少银子?”若兰一边拉动风箱一边说道。
  “能换来四个月的米钱就不错了,梅家的蚕茧价格低。”萧太太叹口气说道。
  那些未煮的蚕茧被梅家收走了,春蚕就这样过了,夏蚕来了。
  日期:2015-06-01 14:09:40
  “若兰。”悦耳的声音惊醒了若兰。
  若兰正坐在绣架前刺绣,一抬头看见了门外的人。倚在门上的是二姐在缫丝厂里的伙伴郑秋月。
  这些年,清廷解除了海禁,邑侨相继回乡投资兴办机器缫丝厂而家乡的人纷纷外出做丝绸、竹器贸易,渔桑之乡名扬海内外。龙江商人薛广森在大良开办全县首家机器修造厂—顺成隆机器厂。机器缫丝已很普遍代替了手工缫丝,缫丝业迅猛发展,香云纱的生产规模大大提高了。现今顺德丝厂林立,大乡有七八间,小乡也有一两间。丝厂的大量的出现使得大量的女孩子进入工厂做工。

  秋月修眉大眼的鹅蛋脸贴在门上望着她笑。若兰看看她脑后的云髻,微微一笑。若不是那云髻,秋月还像少女般地苗条与清纯。她向外看了一眼,母亲在后院里晾晒衣物。萧太太不愿她到家里来,怕对若兰产生影响。二姐当年有了自梳的想法,母亲认定是秋月给唆使的。
  每次见到秋月,若兰觉得她越发的漂亮了。倒不是说,容貌上的变化,而是她内心里喜悦与开朗的气质使然。
  “秋月姐,坐。”
  “若芬近来回来没?”
  “二姐很久没回来了。”

  “若芬一切好吧。”
  “怎么说呢?衣食无忧并不快乐。”
  “嫁人是最可悲的,还是自梳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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