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本枪物语》
第4节

作者: 东山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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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吉入主长滨城后,很快就把以前那个象征着卑贱出身的姓氏“木下”改成了“羽柴”。这个奇怪的姓氏是从信长手下两大重臣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的姓氏中各取一字组成,于是乎,日本历史上也就有了羽柴筑前守秀吉这号人物。
  秀吉亲自到尾张中村将母亲和亲人们接到了长滨城,并在亲戚的孩子中间挑选了几个充当养子。这其中就有后来一度成为秀吉接班人的秀次。而他的少年侍卫队也一直在扩充当中。

  作为秀吉的近亲,市松和虎之助在侍卫队中的地位比较特殊。半兵卫对二人也是高看一眼,但他的偏爱有加不同于秀吉,完全是因为市松和虎之助确实是这批少年中的佼佼者。
  秀吉的妻子宁宁事实上也扮演起了市松和虎之助母亲的角色。两个少年的生活起居,甚至于穿什么样的衣服出门也由宁宁一手包办了。久而久之,市松和虎之助对宁宁也产生了孩子对母亲一般的眷恋之情。在这里,他们获得了母性的温暖和关怀。
  宁宁对虎之助的喜爱更甚于市松。在这个少年身上,她看到了坚定的信念和真挚的情感,她断定虎之助是个滴水之恩,也会涌泉相报的忠义之人。至于市松,宁宁总感觉在他那直率性格中还潜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狡黠。秀吉则正好相反,更偏爱市松。在他看来,血统上更近一层的市松更值得信赖一些。总之,秀吉夫妇实际上就成了少年们的养父母。

  虽说做了十八万石的城主,但并不意味着物质上就多么富裕。频繁的战乱虽然不至于弄得饿殍遍地,但即便是武士,尤其是山区的人们饥一餐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情。
  天正三年的某一天,秀吉前往岐阜觐见信长。信长见他面有菜色,心有不忍,于是就赐给他一些点心。回到长滨后,秀吉全都给了市松和虎之助吃。
  市松自顾自地吞咽着,虎之助感到奇怪,于是就问秀吉:“主公可曾吃过了?”
  秀吉咧嘴大笑起来。
  “哈哈,我在馆主大人那里已经撑饱了。因为想到你们两个兔崽子没吃过好东西,才厚着脸皮又向馆主大人多要了一些。”说这话时,秀吉还故意用手拍打肚皮,表示吃得很饱。

  两人一听,也就不再多问,狼吞虎咽地把点心吃了个精光。
  长时间饿着肚子,猛然间吃了这么多点心,到了晚上,市松和虎之助都感到肚子不舒服,于是起来上厕所。当走过内庭时,却发现秀吉夫妇在走廊上说话。
  宁宁跪坐在走廊上,秀吉则躺着,脑袋枕在宁宁的大腿上。
  “肚子还疼吗?”宁宁的口气充满了怜惜。
  “唔。”秀吉轻轻呻吟一声。
  “你这是何苦?明明饿着肚子,还要在孩子们面前逞强。”宁宁埋怨秀吉。

  “那两个兔崽子还在长身体,饿不得的。我在尾张乡下的时候也经常饿饭,早就习惯了。”
  “好了,别说话,让我再替你揉一下吧。”
  上完厕所后,那一夜,市松和虎之助都失眠了。
  市松和虎之助虽然同在侍卫队,但最初是被编到不同的番组,所以彼此之间并不算熟识。但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两人亲近了起来。
  恃宠而骄的市松历来就自命不凡,侍卫队里其他的伙伴大致都没太放在眼中。在侍卫队,唯一可堪与市松匹敌的只有虎之助,特别是在听到半兵卫和老将蜂须贺在秀吉面前称赞虎之助后,市松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和虎之助一决高下。
  这天,市松来到长滨的城下町,找到了一家名叫“梅屋”的小酒店喝酒。尽管尚未元服,市松却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说来也巧,他居然瞅见虎之助也在这家酒店的一处角落独自饮酒。
  好机会!市松暗暗高兴道。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挑起事端的好办法。

  市松从怀里掏出钱袋,朝老板的柜台上重重一摔。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所有的酒客都回头来看。虎之助只是回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又回过头去喝酒。
  “听好了!”市松一脚踢开一只小茶几,朗声说道:“我乃是羽柴筑前守大人驾前的侍从,福岛家的太郎市松是也。今天我要在此喝酒,闲杂人等请另择他处吧!”
  整个长滨城要说不认识福岛市松这个小霸王的人怕是不多,喝酒的人们立马如避瘟神一般忙不迭地逃出了“梅屋”。老板虽然心急,但市松给的那个钱袋分量似乎也不轻,所以也就识趣地走开了。此时,唯有虎之助岿然不动,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不是加藤家的虎之助吗?”市松装出一副刚刚发现对方的惊讶表情。

  “实在抱歉,这家店今天只做我市松的生意,请你再找个地方吧!”
  虎之助眉宇紧锁,一声不响地喝着酒,全然不理会对方的无理挑衅。
  “你没听见吗?老板今天只做我的生意。”市松的表情充满了嘲弄。接着他的话就更难听了。
  “这里都向你下逐客令了,你还打算赖着不走吗?这可不是武士应有的行为哟!”
  “市松,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在找机会和我较量一番吧!?既然如此,下道战书就可以了,何苦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虎之助猛地放下酒杯,正色斥责市松。

  市松的脸立马涨得通红。对方的话让他感到非常羞愧,但此时他也已经是骑虎难下,即便想不较量也不行了。
  “我是福岛家的太郎市松,特来向加藤虎之助讨教几招剑术。”市松一脸肃然,全不似刚才的嬉皮笑脸。
  虎之助欣然应战。两人一同走出“梅屋”,找了个开阔地带,拉开了架势。
  老板见势不妙,赶快吩咐了伙计前往侍卫队报讯。
  接到“梅屋”伙计的报告,队长堀尾惊出了一身冷汗。市松和虎之助都是秀吉的宠儿,伤了哪一个都不好,届时身为队长的自己也难脱渎职失察之罪。
  堀尾连忙带上片桐且元和胁坂安治,跟着伙计急匆匆地朝城下町赶来。

  且元就是先前蜂须贺找来的那个助作,刚来到横山城不久,就举办了元服礼,改名且元。至于这个胁坂安治,幼名甚内,比且元还大上两岁,同样是浅井家臣之后。父亲死后就继承了家业,并投到明智光秀麾下。在永禄十二年的丹波攻略中,由于秀吉的援助,明智终于攻下了丹波。安治又改投秀吉门下,曾经单骑讨取了有“丹波赤鬼”之称的波多野家名将赤井直正,现在也编在侍卫队里。

  堀尾心急如焚地赶到“梅屋”时,却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市松和虎之助正筹斛交错,兴高采烈地喝酒聊天,丝毫不见刀光剑影的迹象,而“梅屋”老板也是忙前忙后地倒着酒。
  “这是怎么回事?”堀尾严厉地望着伙计。
  伙计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后还是“梅屋”老板出来澄清了这一切,不过又是一个识英雄,重英雄,最后不打不相识的老套故事。
  当听到堀尾的汇报后,秀吉也是连连称奇:“虎之助居然和市松打成平手?看来虎之助还真是不简单啊!”
  这件事过后不久,秀吉就亲自为市松和虎之助举行了元服礼。市松取了父亲名字中的“正”字,改名为福岛正则,并被赐予二百石知行地;虎之助则取了父亲名字中的“清”字,改名为加藤清正,被赐予一百七十石的知行地。

  或许是感到正则不大好相处,刚一元服,清正就离开长滨,去了京都一带游历,最后竟跑到兴福寺拜大名鼎鼎的武术名家宝藏院胤荣为师,学起了长枪。这一去就去了将近一年。等他学成归来时,身边多了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虎之助,他们是谁?”秀吉奇怪地问道。
  “他们是我加藤清正的家臣。”清正高昂着头,自豪地说道。
  秀吉仔细打量了三名少年一番,说道:“很好!虎之助就拜托你们了。”
  “虎之助,你新收了三名家臣,一百七十石的俸禄怕是不够,我再加三十石,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清正和三位少年伏地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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