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29节

作者: 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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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经只得带郎党三百骑逃离京都,准备前去北九州投奔当地豪族绪方氏,结果在摄津国河尻遭摄津源氏多田行纲的袭击,部众多为打散。不信天命的义经依然带着少数残余人马执着前进,一之谷、屋岛我源义经不都是靠少数人马便奇袭得手嘛,老天爷是站在我这儿的,就连暴风雨都帮着我。
  人在春风得意之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人在虎落平阳之日,喝口凉水都塞牙,人人都在落井下石。

  擅长观风放风筝的后白河摇身一变,又下达了对义经的追讨院宣,各地“京侍”立即对义经围追堵截,去九州的路“漫道真如铁”。最后连老天爷都背叛了他——义经好不容易到了摄津国的渡口大物浦,刚准备坐船出航,一场暴风雨又摧毁了他的船队。回到岸上的源义经和郎党女眷四散,纷纷逃入了奈良的吉野山。
  隆冬的吉野山,大雪纷飞,得到赖朝授意的南都僧兵,开始搜山围捕义经一行。
  义经的忠心郎党伊势义盛、佐藤忠信先后被捕出处死。
  次年三月,北条时政给镰仓送来了一名俘虏——义经的爱妾,白拍子(穿着白色男装舞蹈歌咏的歌妓)静御前,也被僧兵从山中搜出。
  日期:2010-04-15 20:02:47

  大喜的源赖朝命令已身怀六甲的静在鹤岗八幡宫里献上舞蹈,准备逼其说出义经的下落。
  笛声和鼓声之中,穿着纯白洁丽的服装的静,翩翩旋动,“皑皑白雪吉野峰,良人策草入林去,身影渺渺没林中,今昔两地徒相思。”
  《吾妻镜》中记载,静御前悲绝凄美之舞,“社坛壮观,梁尘几动,上下兴感,交口绝赞”——据说连赖朝那以凶悍著称的妻子北条政子也为之洒泪。
  看到了静的坚贞不屈后,无可奈何的源赖朝下令把她囚禁起来待产,若生的是儿子则将孩子处死。
  闰七月,静御前生下的义经之子,被镰仓官员安达清恒夺走,沉杀于滔滔的由比水滨……
  此时的义经,正在躲避着镰仓方的追捕,取道伊势、美浓,朝着最后的希望之地——奥州行去。当义经觉得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了无生趣时,就会想起郎党佐藤忠信。当初在吉野山突围时,忠信将义经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请大人冲出去,我忠信来为大人赴死!”义经执拗不许,忠信说到,“那请殿下把我的哥哥还给我吧。”
  忠信的哥哥继信也是跟随义经东征西讨的赤胆之士,在屋岛之战中为掩护义经的生命,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敌人的冷箭身亡。继信临死前对义经说了一句话,“大人是值得我付出生命的人。”
  当忠信提到他哥哥时,义经只有沉默。结果穿着义经衣服的忠信引走了围捕的大军,自己却在乱刀中壮烈战死。

  如果轻生的话,那佐藤兄弟和那么多部众的血不就白流了吗?
  那么多死去的人,把自己生命的价值托付给一个活着的人,那么此人便不能辜负他们。
  活下来,去奥州去,那儿的镇守府将军,也就是奥州藤原氏的当主秀衡大人,是如自己父亲一般的亲人。当义经还是少年候,为躲避平家的追捕,越过白河关来到奥羽。这位奥州霸主就收留了他,后来当义经离开奥州去追随赖朝时,这位霸主又把佐藤兄弟这样的忠勇之士赠送于他——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非比寻常。
  文治三年(1187)二月,衣衫褴褛的义经来到了奥州平泉城,面对前来迎接的藤原秀衡,他流下了热泪。
  “兄长啊,你以为我会继续朝九州而去,但我偏偏折返方向,来到了奥州。没想到你还是被我的声东击西之策给骗了吧。”

  得知义经去了奥州的消息后,源赖朝只是冷冷笑着。
  “九郎啊,你逃到奥州去,算是暂时捡回一条命,不过你的政治生命却已经完结了。你现在是哥哥我手中的一颗棋子,致奥州藤原氏于死地的棋子。”
  静御前
  日期:2010-04-16 09:14:21
  义经逃到奥州后仅八个月,他的保护神秀衡就病倒了。临终前的秀衡,将自己的儿子国衡、泰衡和义经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你们兄弟三人须在神佛前发誓——同心卫护平泉。将来镰仓来攻的话,便以义经为大将领军,赖朝不足惧也。”说完这些遗言后便长辞人间。其遗体被做成木乃伊,和祖先清的一起被放置在平泉的金色堂中。
  镰仓的源赖朝不停地派遣使者来,要求引渡义经回去,次数愈发频繁。虽然赖朝的使者每次都是声色俱厉,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赖朝明白——奥州藤原氏独霸奥羽百年,手中有十七万骑的强大军力,再以自己的九弟为将的话……
  把新任藤原家主泰衡逼急了,他就会真的与义经联手起来和镰仓对着干。
  所以赖朝一直没有真正发兵,他要给藤原泰衡留下了足够的思索空间——庇护源义经究竟值得不值得。

  和自己的英雄老爹相比,泰衡不仅是个政治上的软骨头,还是个嫉贤妒能的好手。他对义经是又恨又怕,恨的是义经这个烫手山芋会招来镰仓的进攻,毁掉自己的安逸荣华;怕的是有着出色才能的义经,万一和自己的某位兄弟联手,会威胁自己的地位。
  苦苦斗争了两年后,藤原泰衡决定破除当初父亲的遗言,用义经的项上人头来换取奥州的苟安。源义经这个源平合战中最大的英雄,终于如一只失去爪牙的困兽般,迎来了死期。
  文治五年(1189)四月三十日,泰衡的五百骑人马将义经的衣川馆包围,绝望的义经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四岁的女儿,然后焚馆自刎。
  死时,和旭将军义仲一样,年仅三十一岁。
  义经的脑袋被泰衡装入了盛满美酒的瓶中,在两个月后送到了镰仓。
  当看到自己的九弟,攻灭平家最大的功臣,源家最杰出的军事大师的头颅已在瓶中腐烂变形时。赖朝只说了一句话,“首恶终于灭亡了。”

  笵赖也被剪除了,如今的源赖朝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死后不久,自己的血脉也被别人剪除的干干净净。
  日期:2010-04-16 20:06:30
  二、虎征千里平奥州
  藤原泰衡的算盘是,消灭义经主从后,既能换取镰仓的欢心,又能巩固自己的家主地位。不过在义经被杀事件中,赖朝看出了泰衡的胆怯和无能,根本不愿意将镰仓与奥州这不战不统的僵局继续下去。镰仓的“奥州征伐”开始。
  奥羽地区从源赖义、源义家父子时期始,就成为关东武士垂涎之地。在前九年和后三年之战中捐躯于此的武士灵魂,依然不安地在雪原上游荡,“奥羽的沃土、金砂和良马啊,何时才能把你们纳入我关东健儿的囊中呢?”那么,父辈的野望就让我赖朝来实现吧。
  因为九郎义经已死,奥羽再也没有能和我镰仓方抗衡的人物了。
  秀衡小儿,汝自毁长城,须怪不得我。

  文治五年二、三、四月,镰仓数次向朝廷和院所索要对奥州的追讨令,遭到拒绝后。赖朝于是将其置之一旁,直接以 “侍所”的名义,发布了针对镰仓“御家人”(指与镰仓有主从关系的武士)的总动员令。注意,这是镰仓第一次以独立的“武家政权”姿态,动员武士讨伐敌对势力。而虎征千里的“奥州讨伐”,在动机上,可以看作是百年前“前九年后三年之役”的延续。

  赖朝的手下大庭景能狂妄说道,“奥州藤原乃我镰仓家奴也,诛之何需朝廷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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