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门口,欲望盛开》
第57节

作者: 半瓶哥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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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9-24 08:14:27

  四十一、
  因为打人我被多关了七天,单间禁闭除了吃的差点其他倒还凑合。陈斌偷着给我送了烟,禁闭期间不许会客包括律师,他还替老米带过几回话。缉私局提审过几回都没什么新意,我最担心的那批白兰地他们始终没提。
  从看守所放出来已经是八月中旬,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雨。
  办完乱七八糟一堆手续,黄律师架着我穿过狭长阴冷的走廊和层层铁门。戴戒具的时间太长,我的手腕和脚踝都是肿的,一步三晃摇摇欲倒。陈斌一路送我到门口,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那个姓丁的广东丨警丨察给我的,上面只有一个手机号码。我想跟他握个手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陈斌伸手扶了我一把,说走吧,出去以后千万别回头。
  最后那扇用钢板焊出来的大门在电机和铰链的驱动下缓缓打开,门外的雨点被风裹着扑面而来。
  我觉得很冷,打了个激灵,随即看见马路对面老米的车。芳芳打着把很大的雨伞站在旁边,扔了伞冲过来时脸上一道道水印不知是雨是泪。
  上了车老米递给我根烟,一脸倦容看上去筋疲力尽,问我要不要去趟医院。
  我摇摇头说没事,关禁闭关的,休息两天就好。
  路上黄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行政处罚通知书一条一条给我念完,问我要不要申请复议。
  我冲他摆摆手说刑事拘留进去行政处罚出来,知足了。抬头问老米,花了多少钱。
  老米专心开车头都没回,说了声不少。顿了顿瞥了眼后视镜,问我回哪儿。
  芳芳抹了把眼泪说回我那儿,语气异常坚定。
  进屋时芳芳拿了把剪子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铰了连丨内丨裤都没留,还逼着我跨了个火盆,象幼儿园阿姨一样牵着我的手进了卫生间,手脚麻利地给浴缸放满水把我扶进去。
  我一言不发任由摆布。
  给我洗完头芳芳一屁股坐在浴缸旁边的地板上,死死抓着我的手依依呀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摸摸她的脸,说给我搓背吧,别哭了。
  洗完澡芳芳出门去买剃须刀,我用手抹掉镜子上覆盖的蒸汽,认真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双颊凹陷浑身惨白颇有点行尸走肉的意思,这副德行夜里出门绝对能吓着谁。
  晚饭时芳芳做了满满一桌菜,一边往我碗里夹菜一边问我怎么不吃。
  我笑笑说窝头咸菜吃顺口了,冷不丁大鱼大肉怕拉肚子。
  芳芳的眼圈立刻红了。

  我后悔失言,端起碗大口大口往嘴里刨,腮帮子都嚼疼了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噎得直打嗝,问她有酒吗?
  芳芳说刚回来,别喝了。
  我依旧冲她笑,说想喝。
  我醉得很快,几杯下去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冲进卫生间直奔马桶,本来就没吃多少,喷出来几口之后只剩下干呕。
  芳芳在外边敲门。我大声说没事,起身漱口洗脸,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满脸是泪,用毛巾胡噜了一把颓然坐在马桶上,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一样荒谬,泪如泉涌却不知道宣泄的究竟是什么情绪,紧闭双目眼前却始终漂浮着一个忽明忽灭的亮点。
  那是一颗黑暗中的烟头,在看守所禁闭室里每个镣铐俱全漆黑一片的夜晚我都死死盯着它,直到烟蒂燃尽烧到手指才重新点燃另一根。那个烟头总能幻化出很多张变形扭曲的脸,谈不上狰狞却无一例外的诡异骇人。

  我只能确定一点,那绝非恐惧或者忧虑,非要寻根究底的话,应该是绝望,也许不准确,但肯定类似。
  那天夜里我早早上床,搂着被子蜷成一团。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敲击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砰砰声,伴随着毫无征兆说来就来的雷鸣电闪。我冷得直哆嗦。芳芳张开双臂紧紧贴过来,不时用手触摸我的额头。
  吃了一片退烧药我才有了睡意,做了一夜的梦,惊醒两回,每次都在一片漆黑中陡然发现芳芳炯炯的眼睛。
  第二天睡醒时雨已经停了,我轻轻挪走芳芳搭在我胸口的胳膊,悄无声息地起床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天空一片晴朗,隔着玻璃我都能感受到外边的清新湿润,几乎能看到每一片树叶上折射七彩光芒盈盈欲滴的露珠。
  喝了点儿昨晚剩下的酒,我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原本僵硬酸胀的关节没那么难受了。芳芳一睡醒就张罗着做早饭被我拦住,钻进我怀里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最后说你的脸色好多了。我在接吻的间隙偷着扭头照镜子,果然发现脸上有了血色不再苍白如纸。

  老米打来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事,要不要叫几个朋友摆桌饭压惊。
  我说不用折腾了,你带点吃的过来吧,就咱俩,喝几杯。
  芳芳在旁边瞪着眼睛说还喝,烧刚退。
  我接过她手里的牛奶一口喝完,舔着嘴唇说喝不了多少,主要是谈事。

  下午三点老米就过来了,除了酒菜还带了不少补品。
  芳芳很知趣地说要去做美容,出门前嘱咐老米别让我喝太多。
  我跟老米连碰了三杯,呲牙裂嘴地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看着他。
  老米递过来根烟,叹了口气问我,先说谁的事,你还是姚楠。
  我问他姚楠的后事办了吗?
  老米点点头,他哥从上海过来办的,很简单。
  我拿过瓶子往杯里添酒,手一抖洒了一桌子。
  老米了解的情况其实还没有我多,只知道姚楠死于车祸,当时她磕了药,红色POLO在一个凌晨高速追尾,钻进一辆抛锚的水泥罐车屁股后边。跟姚楠一起死的还有瘸局长。他没见过丁朋,所以只听说了交警部门对外公布的内容。很多细节被警方人为地掩盖了。
  老米不知道事故发生时开车的是瘸子,不知道当时的姚楠衣不蔽体,不知道尸检时在她指甲里提取到了大量瘸子的皮肤碎屑,更不知道在她体内发现了至少四个男人的**,
  这些都是丁朋告诉我的。按照他的分析,姚楠当天夜里嗑药后被人**,恢复了部分意识后在车里跟瘸子发生了厮打。
  丁朋向我出示事故现场照片时表情凝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用你那个朋友这五个字代指姚楠,说话字斟句酌不停观察我的反应。
  其实我真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只记得照片上那辆整个顶棚被掀开的POLO和满地触目惊心的血。除此之外还有我对丁朋提出的那个问题。

  一起交通事故,跟千里之外的广东缉毒警有什么关系。
  丁朋的解释很直白,在车里发现了一包黑色药片,是港澳地区目前最新也最流行的致幻类丨毒丨品俗称黑天使,刚流入广东市场不久,却在本市发现了如此大的数量。
  那场审讯结束得很快,后半段一直是我指天誓日地告诉丁朋,药绝对是瘸子的,姚楠只是受害者,至于瘸子的上家是谁我一无所知。
  不管我当时多真诚,这种死无对证的说法显然无法打动任何人。换成我也会跟丁朋一样,对姚楠在广东的那段经历格外感兴趣。
  那之后丁朋又提审我两回,除了爱莫能助我没做其他表示。每次出了预审室我都问自己,如果那天夜里把她从灰欲三楼带出来,现在姚楠那张热情奔放长着两条漂亮眉毛的脸会不会笑容依旧。
  每次都一样,疼到上不来气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因果,咎由自取和命该如此相隔不过一线之差。

  谁都不是上帝能在关键时刻猛踩一脚刹车,无论命运还是姚楠那辆红色POLO。
  我和老米各怀心事都喝得有点飘,话题很快就从姚楠转到我自己身上。
  老米吮着筷子讲了很多,只说结果丝毫没提过程。
  除了东郊那一仓库酒,我名下的所有存款包括我的车都被海关罚没充公。从这个角度看这些年我在梧桐路的一番折腾全部付诸东流,就像一场春梦,曙光乍现时一切风吹云散我被重新打回原形。
  我问老米除了这些,私底下他花了多少钱。老米死活不说,翻来覆去一句话,你出来就行,其余全部无所谓。
  我暗自估算了一下,那应该不是三瓜俩枣的小数目,估计出事那天我给他打过去的那笔款所剩无几,没准还不够。
  我问他当时为什么那么急着让我转账和发货。

  老米苦笑着说听到点动静,腾不出手去落实,想提前做个准备还是晚了一步。
  我冲他举杯,说你跟我也藏着掖着有劲吗,当初说实话,现在没准就没这么惨了。
  老米斜眼看我,我怎么跟你说,跟你说了你听吗?你跟灰欲打得你死我活,有闲心听我的吗?
  我心里堵得慌,点了根烟盯着桌上的酒杯发呆,老米究竟什么时候预感到我要出事?我被抓那天?或者更早?越琢磨越觉得很多话没必要掰开揉碎地说开说透,端起酒杯喝干,说你给我句实话,如果没出事,那笔钱那批货你打算怎么办?
  全给你攒着,我一分不动,你信吗?老米也仰头干了一杯,直勾勾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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