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帝佛陀默罕默德谁都有弱点，有了弱点就能被我拿住。无论电影院还是盗版影碟摊都卖间谍故事，说到底无非是仗着信息不对称欺负人。老柴不知道刘兆，刘兆不认识老柴，我兼容并蓄一脚踏两船，稍微主动点就稳居不败之地。

　　心里只剩下一个疑问让我有点坐立不安，竭力让自己认定那只是出自毫无依据的本能。
　　抢货的人究竟针对的是谁，老柴，还是我。
　　我是主动提出跟强炳皮特一起回广东的，当时没想太细，只是觉得这事走近了才能看清楚。
　　上车前我开车拉着强炳和皮特去夜市吃了趟地方特色的夜宵。
　　估计下手重了没恢复过来，皮特一直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强炳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谈笑自若，不停说渣哥太客气，你们这儿的东西很好吃，就是有点辣。上车前我说要打个电话，他笑着摇头拿走了我的手机，还有我裤兜里沉甸甸的弹夹。

　　软卧车厢不熄灯，我借口上厕所，在列车员值班室借了手机给芳芳打电话，说有事出门，过了三天还不跟你联系你就找老米。没等她质疑就挂了。跟乘务员聊了几句，强炳果然漫不经心地溜达过来，隔着玻璃窗往里边瞅，我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乘务员说以后到我店里玩，我请客，笑着走出来。
　　强炳笑着说渣哥一路留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没发现名片下边藏着的钱，同样笑着说这条女好辣。
　　跟老柴见面那天一切风平浪静，我把跟强炳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换了语气。
　　老柴冲着强炳指指桌上一只公文箱没多说什么。强炳脸上我最熟悉的那种笑容绽放无遗，说这是渣哥打来的订金，以后的生意做与不做，渣哥自己斟酌。
　　我笑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扔到箱子上，说我再付一次订金，麻烦柴总原样发货。
　　老柴以前肯定没见过有人这样将他的军，笑得有些尴尬，咬了咬牙说真朋友，够胆！叫过强炳耳语几句。强炳双眼一亮抬头冲我笑，渣哥豪气，这一单我们不收运费。

　　那天晚上老柴早早退席说有事要办。我又喝了一会儿，领着一个据说是当地某杂志平面模特的女孩回了强炳订的宾馆，脱了衣服发现这女孩骨瘦如柴胸也是装修的，让她去洗澡自己倒头装睡。模特出来之后差点哭了，情急之下一口地道的东北方言说招呼不得劲炳哥饶不了她。
　　我摸着她的脸说没事你走吧，我负责，等模特出了门给芳芳打了个电话。
　　芳芳也快哭了，埋怨我话不说清楚吓死她了。
　　我耐着性子说过两天就回来，心里思绪纷飞想的全是强炳，觉得此人比皮特还让人害怕。
　　皮特的脸是橡皮做的，强炳的脸是橡皮泥，想怎么捏怎么捏，只要他愿意。
　　第二天中午我跟着老柴派出的车队一起上路。
　　货柜车开路在最前边，后边跟了一辆面包三辆轿车，隔一公里一辆，后备箱里连开山刀都没有，清一色的火器。

　　不知强炳是不是故意的，出发前让我上了一辆白色凌志，司机是皮特，一路上一言不发我递烟都不要。
　　为了首尾相顾车队速度很慢。黄昏时在一个小镇吃晚饭，先后到达的几桌人互相装作不认识，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此憋着没敢笑，摊开地图跟皮特确认接下来的路线。
　　皮特的体力惊人，那天夜里车都没下，在停车场盯着货柜守了一宿。后半夜我睡醒下楼给他拿了盒烟。
　　皮特难得笑了，说柴哥说过保你在广东不出问题。
　　第三天下午广东边境遥遥在望，公路尽头的收费站已经不归广东管，巨大的玻璃钢天棚上该省欢迎我的荧光大字触目惊心。
　　我跟皮特说了声多有得罪，下回再来别带枪，我请你喝酒。
　　皮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下回的事下回再说，走好不送。
　　我心知跟皮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凭空多了个对头，摇摇头下车。搭了半天货柜车终于到了有机场的城市，买票飞回家，上了飞机才想起自己几天没洗澡，脏得没人搭理。
　　下了飞机打车直奔梧桐路一脑袋扎进慢摇吧，进了经理室掏钥匙开保险柜。听到门响，抬头看，芳芳红着眼圈站在门口，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张嘴就问你这些天去哪了，吓死我啦。
　　我轻抚着她后脑的发髻说出门办点事，走急了。
　　芳芳把脸埋在我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说讨厌，什么都不说就走这么多天。
　　我的心片刻间有限度地柔软融化，单手托起芳芳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以后不会了。
　　芳芳用力眨眼把泪水挤到眼角，使劲冲我点头，等我亲了她以后吸溜着鼻子说我出去看看，这几天生意还行。
　　我看着她出了门才重新打开保险柜拿出电话本。我的手机里从来不存客户的电话，对方打过来也是立刻删除。
　　第一个电话打给上海的刘兆，信誓旦旦地说托了一圈人找到点货，你自己找车过来拉我这边没有。如我所愿，刘兆很配合地同意了，开出的价格我也满意，比那个装逼俱乐部的价格高出不少。
　　接下去翻开电话本按图索骥地一路打过去，闲扯几句之后通知伏特加有了，最迟周末来仓库提货。
　　头几个没往心里去，越往后越发觉怪异，当初给我打电话订货的几个大客户全都改口了。
　　要么手头现金不够要么最近改做啤酒红酒，不约而同地放我鸽子。
　　我嘻嘻哈哈一番若无其事挂了电话，心里暗骂就没一天消停。
　　不管对手是谁，我又有一场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