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开始的相当突然，还是一次晚饭的时候，Jamie突然问我中国的历史有多久。这个问题好像在国内争议也比较大。我跟他说，中国历史有记载的据说是5000年，到那时我认为应该只有4000多年。Jamie先表示了一下感叹，他说5000年的历史真的很难以想象。然后他问我说为什么我认为只有4000多年。我给他解释了一下，我说中国传统上认为历史从黄帝开始，为此我给他大概解释了下逐鹿之战的传说。我说从那时候算起中国历史差不多5000年。但是那时候的历史记载里面有太多的神话色彩，所以我觉得如果比较谨慎的说的话，中国历史只有4000多年，从夏朝开始。然后我说事实上所谓夏朝之前也只是一个传说，但是中国现代政府耗巨资支持对夏朝的考古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也因此才确认夏朝的存在。这时候他问了lz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他说那中国的神话传说中的历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lz想了下，出于宗教原因lz跳过了盘古开天那部分，然后跟他说中国传说中的历史起源是女娲造人和伏羲教化天下（为此也给他讲了女娲和伏羲的故事）。他问我，那这么说起来中国的历史应该超过5000年才对。我笑着答了一句，Come on Jamie, mystery is not history（那些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神秘传说不能当做历史）. Jamie回答说，Come on Kai, in Europe, mystery is history. 然后他给lz举了个例子，是特洛伊战争的。这个我就无语了，看来双方对历史的定义不太相同。然后他说，他想中国应该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了。lz告诉他不是，埃及的文明历史比中国还久，只是没有传承下来而已。然后他问我那考古发现是否支持中国历史从五千年前开始。lz问了下他对所谓历史开端的定义，他说能制作比较精致的石器就算是历史的开端。我说，那中国历史可能超过万年，因为有些遗址发掘证明古代中国土地上的人可能在万年前就能制作精美石器。然后他用各种语气感叹了半天。然后他突然问，中国的文字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想了下，说按照传说，中国的文字是黄帝手下一个大臣创造的，但是现代考古发现实际上更早的时候就出现了文字的雏形，为了便于他理解，我告诉他中国的文字和古埃及象形文字差不多，表意文字，这个和西方人不一样，西方文字是表音的，Jamie不同意，他认为如果考虑到词根的存在，西方文字也可以是表意的，这个lz没办法反驳。Jamie有点好奇，他说据说纸是中国人发明的对吗。我说这个没错，现代的纸确实是中国发明的，但是埃及的莎草纸发明在中国造纸术之前。中国的造纸是两千年前一个宦官叫蔡伦发明的（为了解释啥叫宦官费了我好大力气啊，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现代造纸术原理和古代中国造纸术是一样的。那他的问题就来了，他说既然纸在两千年前才发明，那中国的古代人怎么书写的。我告诉他，古代中国人在丝绸，龟甲和金属祭器上面书写（金属祭器不知道怎么翻译，当时我解释是金属制作的对神灵和祖先表达敬意的器具）和雕刻，但是更多是在把竹子剖成薄片在上面用刀雕刻书写。Jamie说，这个很exciting啊，因为中国人可以毫无障碍的阅读古代的文献。我说其实不是这样，语法和书写形式这几千年也有不少变化，只是过去中国人认为古代的都是好的，所以很多有学问的人可以阅读古代的文献。Jamie插了句，那这些可以阅读古代文献的都是贵族吗？我想了下，跟他说中国对贵族的定义和西方不一样，中国古代统治者都鼓励人民学习古代的一些东西（这里指的是儒学），所以只要能通过科举考试都可以认为是贵族，也因此能阅读古文的未必一定是贵族。

　　然后他话题转到欧洲历史。他说欧洲历史上在罗马时代之前几乎没有文字记载，因此欧洲人才把很多神话故事和神秘传说当做历史的一部分，他说那个时代叫做黑暗时代（dark age）。我说其实欧洲历史也挺久远啊，比如说英国巴斯的巨石圆环，好像历史就是很悠久的。他说尽管如此，但是巨石圆环这一类的遗迹还是未解之谜，考古学家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遗迹没在历史记载或者传说中留下痕迹，所以这些不能算做历史。

　　接下来他对lz之前提到的天下和天子的概念很有兴趣。对这个lz就跟他解释说古代中国由很多国家组成，天子就是所有这些国家的联盟首领，理论上来说这些国王（lz不直到诸侯怎么翻译，呵呵）听命于天子。这里搞出一个英式的幽默，我对天子的翻译是son of the sky，Jamie听懂了，但是他装不懂，他说sun of the sky? You mean the solar? 我愣了一下也笑了，我说在中国古代天子这个词也有这个意思，至高无上嘛。他想了下，说西方古代也是这么做的，他举了个例子，说古代欧洲君权神授，国王需要教皇来加冕，表示国王的权利是上帝赋予的。会不会是其实东西方古代历史上其实有所交融或者互相影响，他对这个问题相当感兴趣，思考了半天。我跟他说，应该说古代的统治者，全世界都差不多，宣称自己的权利来自于神，据我所知埃及的法老也说自己是神的儿子。他说他知道埃及的例子，也因此他觉得一个类似的做法能出现在古代的亚洲非洲和欧洲就是古代文明交融的一个范例。我想了下，说古代文明未必就没有交融。我说你知道大洪水和诺亚方舟的传说，其实在中国也有一个类似的传说，说是有一个遍及大地的大洪水持续了很多年，只不过在中国传说中有一个叫大鲧的人试图用堵的办法治水后来失败了，他的儿子大禹带领中国大地上的所有人采用开辟新河道的办法对抗洪水，最终用十三年时间战胜洪水，然后大禹也是中国古代第一个国王，建立了第一个王朝也就是夏朝。可能当时lz用词比较注意讲究点诗意，所以听完Jamie就陷入一种呆滞的神往状态好久。等他回过神来，lz说你知道东方人往往崇尚服从上位者，而西方人更崇尚平等，有些中国的历史学家认为最早的原因就在大禹治水，因为你能想象古代人的能力比起今天是多么不发达，能战胜遍布大地的洪水全靠上位者的指挥和下位者紧密的团结合作和听取命令，以此尽最大可能调动一切资源来对抗洪水。那些历史学者认为最终结果就是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们战胜了洪水，服从上位者也成了一种传统。然后我想了下又说，你可能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人和韩国人也有类似风俗，但是在东方，日本人和韩国人通常认为是中国文明的分支，比如说日本人，他们传说中第一个天皇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王朝秦朝的第一个皇帝秦始皇手下的一个大臣，这个大臣为了替皇帝寻找不死的方法带着很多童男童女出海，流落到日本之后战胜了当地的土著邪马台王国（Yamato，不知道是不是翻译成邪马台王国）成为了第一个天皇，然后一直延续至今。至于韩国人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是逐鹿之战中战败被放逐的魔鬼的部族（指蚩尤）的后裔。所以他们的文化很多方面和中国很接近。

　　接下来Jamie问到另外一个问题。他说，既然中国人很早很早以前就可以书写，而且中国的读书人也能阅读古代文字，那现代中国应该有所有的古代文献，也就是说中国人直到古代历史上发生的所有细节，这个太amazing了。我苦笑了一下，说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第一个皇帝秦始皇吗。在他之前中国有九种主要的不同哲学和治世观念（为此我给他讲了诸子百家的典故和三教九流中九流的意思），但是秦始皇认为其中只有一种是合理的，所以他下令烧毁全国所有其他派别的书籍和记载，杀死所有不赞同他观点的读书人，虽然很多典籍在民间被私人藏起来从而保存下来到今天，但是你知道这种情况下这些哲学理论和学说的典籍肯定是不系统的，很多东西都再也找不回来了。虽然后来历史上中国曾经几次动用全国的力量来试图找回过去的辉煌，但是都没有取得足够的成功，我给他举了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例子。

　　Jamie突然很有兴趣的问我，那这第一个皇帝认为正确的那个哲学派别是孔夫子的儒家吗？我之前曾经跟他解释过在孔夫子活着的时候他的思想并没有统治中国，而是很多不同思想流派的一种。我说，其实不是，秦始皇认为最重要和正确的派别是法家（lz对他解释法家是说严刑峻法治世，一切人的行为都必须在法规允许范围内，皇帝除外）。结果Jamie说了个让lz当时吃了一惊但是事后又觉得很理所当然的看法。他说，他觉得这个皇帝很聪明，他做得对，只不过他的手段太残忍了。后来lz想想，西方的法治精神深入人心，所以Jamie会有这种想法很自然。然后我解释说秦始皇太过残忍了，所以全国的人都反对他，秦朝算上他也只有两个皇帝，取代秦朝的王朝叫做汉。汉朝的皇帝认为秦始皇过于残忍，观点也太过偏激，所以选择了更平和的孔夫子的儒家作为治国的指导哲学。但是同时有一派称为道家的哲学也开始崛起，虽然道家从来没像儒家那样取得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也从来没有没落过，而且始终都在影响中国历史上那些皇帝的治国方略。然后lz大概给Jamie解释了下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突然lz心血来潮，跟Jamie开玩笑说，你不觉得英国就很像道家描述的那种无为世界吗？Jamie笑笑，点了点头说是。


日期：2010-05-21　05:57:34

　　关于前面提到的宗教问题。
　　穆斯林，这个在英国确实是个大问题，很多英国人把穆斯林当做恐怖分子，而不管这个穆斯林是不是真的恐怖分子。还是那个和lz谈婚姻的家伙，lz有一次跟他提到伦敦的海德公园，这个大家应该很熟悉的，中学政治书上都有提到，著名的演讲公园。然后那家伙跟lz说，如果你步行穿过海德公园，应该能看到很多恐怖分子吧。我说没看到啊。他说难道你没看到那些传教的穆斯林。但是lz自己和一些穆斯林的接触来看，大部分的穆斯林自己也不待见那些极端分子，比如说lz曾去过埃及，有个当地的穆斯林说起制造自杀爆炸的那些极端分子就咬牙切齿的，认为他们不是真正的真主的信徒。就性格来说，穆斯林比较好打交道，大部分性格比较直爽，不会拐弯抹角。当然因为英国白人的生育欲望下降，而穆斯林则一生一大家子，所以在这点上白人也相当不待见穆斯林，很多白人有种隐约的恐惧觉得在这么下去几代人之后英国就改变成伊斯兰国家了。

　　没记错的话英国的本土教派是清教，最高宗教领袖不是教皇而是坎特伯雷大主教，也因此才会有英国官员在教皇来访时拿教皇调侃。普通英国人lz不太清楚，但是英国的科学家基本都不常去教堂祈祷或者做礼拜的。lz曾经在参加一个英国国内的学术会议时每遇到一个英国人就问他周日去不去教堂祈祷或者做礼拜，结果只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英国教授说他每周日都去，大部分人回答是偶尔去，去的很少。然后那个教授补了一句说其实他自己不想去的，但是他老婆逼她每周日陪着一块去教堂，所以他去教堂纯粹陪老婆，祈祷和做礼拜只是顺带。


日期：2010-05-21　06:16:45

　　前面有朋友讨论起中国科研成果商业化问题的。lz说下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个世界领先成果商业化失败的事情，也许大家能从中看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