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计下海说起,见证经济转制时期广州商界的奇闻大事》
第58节

作者: 章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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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仔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问他,“你究竟是怎么回答他的?”
  陈杰把嘴一撇,“丢那妈,我就直接告诉他,不行!虽然我是这公司的董事长,可我和你的关系就像是杨家将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这个董事长离了总经理就不会做生意!”
  日期:2019-07-16 20:28:23
  “你真这么认低威?又把我捧得那么高?”我不大相信,“你最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同我讲清楚,要不然我一定不会去。”
  陈杰转笑,“是,是,你厉害!其实,汪大力真的说,只要我一人参加。我是说过最好你也参加,生意的事情你比我内行。可是汪大力就是不答应。”
  “这有什么?他请你吃饭你就去。又没请我。”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陈杰却赔笑说,“你一定得参加。可是,要委屈你。不是和我们一起吃饭,而是请你偷偷观察一下汪大力有没有另外安排人在背后搞三搞四。”
  日期:2019-07-16 20:29:06
  我没有听完就不开心了,一连声的“不去”,还不停地摇头,理由只说一句,“这叫什么生意?小特务的买卖,我做不来!”
  陈杰想压服我,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公司业务,你总经理不干谁干?”
  我避重就轻,“总经理无须亲自出马,可以联系派出所请两个保安,既当保镖又钉梢。按现在公丨安丨局规定的标准,每人每月人民币1800元已经包括他们的社保和医保,不算很贵,非常公道啊。”
  陈杰一跳老高,大声咆哮:“丢那妈,就算我不是这公司的狗屁董事长,这么多年同学、朋友、同事你就不应该帮帮我?谁让我只信得过你呢!”
  “我怎么帮你!”我也不客气,大声还了一句,“你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肯同我讲清楚,就要我为你做密探?”
  日期:2019-07-16 20:32:56

  陈杰一愣,马上转笑又软了下来,“是,是,我应该同你原原本本讲清楚。可现在我自己都不清不楚,不知道怎么同你讲。汪大力那条契仔你是知道的?”
  “珠江河南大沙头沿江路‘我是爱国者’夜总会的老板啊,广州生意人大多数都知道。生得高大威猛,一表人才,就是有一说话就眨眼的毛病,而且左右眼睛换着眨,一眨眼说话就得停下,所以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口吃。”
  “对,对,你还真知道。他的夜总会原名叫‘新接触’,才试业3天就让公丨安丨给封了,公丨安丨说店名听起来像‘性接触’,有黄色淫晦嫌疑,不准用。结果他连夜改名‘我是爱国者’,还做了个大得吓人的霓虹灯广告招牌,‘我是爱国者’几个字比两层楼还高,旁边还有个蓝光、绿光、黄光和白光换着闪的顶天立地的大导弹,在珠江对面长堤就看得到。这件事《广州商务报》还详细报道过,说他从此注意了政治倾向,夜总会的娱乐助兴的文艺演出还请演员表演革命歌曲,跳励志舞蹈,唱现代京剧、粤曲。”

  日期:2019-07-16 20:34:11
  “就因为《广州商务报》有报道,才要我陪处长和文化厅的人一起去他店里调研。”我说起了往事,“那会我还在商业厅工作。谁知那家伙是个典型两面派,一面表演革命节目,一面还是搞‘三陪’小姐那一套。我们看节目,这家伙给我们一人派一个女的在旁边挨着坐,说是‘公关小姐’,挨挨碰碰的,弄得我们浑身不自在想快点离开。他还理解成我们嫌小姐不够靓。当着我们的面吩咐司机,马上到长堤珠江边和附近的天鹅夜总会‘拣’几条‘正点’的女仔来。气得我们掉头就走。丢拉稀,拿政府的公务员当成同他一样的地痞流氓了!”

  “是了,那条衰人是这么恬不知耻的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发起来的吗?”
  “不知,你不会同我讲是抢银行吧?”说完,我自己憋不住想笑。
  “讲笑咩,倒没那么无法无天。听说他是走私起家。”
  “同你一样?”
  日期:2019-07-16 20:34:56

  “NO, NO。”陈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钻钻政策的空子,买几张批文倒卖点经济特区的减免税货,打打擦边球,赚点小钱而已。他是替大老板做粤港骑兵,像香港的黑社会电影一样,驾着大飞快艇乘风破浪,拉着整船的值钱货,像电视机、录相机、空调机什么的,赚大钱。那会他们拉私货的大飞快艇马力超大,船速超快,刚开始时连海关的缉私船都追不上他们。他们做第一手的货,到我这里是第三手甚至第四手了。不过,他过去在供货上关照过我。”

  “做第一手得批量大资本大。他有那么大本钱,做第一手货?”我不大相信。
  日期:2019-07-16 20:35:51
  “他一个偷渡仔当然没那么大本钱。他替大老板打工,做马仔。”陈杰说,“听人讲,他督卒去香港是坐筏的。督卒,你懂吗?偷渡在那时也叫督卒,就是说偷渡的像捉象棋的过河卒子,只能往前督,朝前冲,没有回头路。这种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比较多,那是国家经济困难和‘文化***’时期,老百姓日子过得比较艰难。
  “走水路督卒叫‘坐筏’,走陆路叫‘坐屐’,屐就是木拖鞋,广东人从前都穿。还有扒火车顶的;钻集装箱货车底的;用假护照的;想用二百多个乒乓球串起来当水泡,结果套上了根本游不动的;把西瓜掏空套在头上游水,企图假冒漂浮物蒙混游过界河的……千奇百怪,什么招都想得出。都是十几、廿零岁年轻仔,不少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和工厂的青工。
  日期:2019-07-16 20:37:00
  “走水路多数是游泳。得先练习。像广州的,每年一近‘五一’,水不太冷了就开始练。每天挟着个充了气的塑料气枕,带着面包、点心什么的,还得用塑料瓶装瓶水。查好算准气象资料的涨落潮时间,比如在上午十点零钟,在长堤天字码头落水,顺着珠江,从东往西游。”

  “趴在塑料充气枕头上游?”我问。
  “不是,你开口就是外行话。得用绳子把气枕头梆在腰上,靠自己的气力游,枕头就在水面漂着,游累了,就把枕头拉过来,趴着休息会,有时还喝口水,就这么一直游到石井那边的石门上岸。休息一会,把面包吃了,再找个树荫眯糊一阵,下午两三点钟,再顺着珠江水由西向东往回游。时间抓得紧的六七点钟游回天字码头上岸回家。”
  日期:2019-07-16 20:37:52
  “天天这么游?”
  “日日这么游,练体力和水性啊。人多时江面一片人头浮浮,那时想督卒的人多啊,一直游到过‘十一’,秋风起,顺风顺水就要准备起程上路了。
  “坐筏的多数在深圳大鹏湾落水。坐屐的过东莞走凤岗。出发前要同家里父母亲友一起上香还神,放鞭炮,预祝一路平安。真的要出发前,还要想办法找个指南针,商店里是买不到的了,政府怕你买去当偷渡工具,有红头文件规定商店不准随便卖。还要把准备去投靠的在香港亲友的电话号码死记在心里,还得把全家凑出来的一点港币,或者金戒指什么的一起封死在塑料枕头里,有的就缝在衣服或底裤里,在鞭炮的硝烟里流着眼泪出发。唉,我看过多少个,真是个个流眼泪啊,全家哭成一团……有点像是生死离别啊……”陈杰说得动了感情,情不自禁地又抹抹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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