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当说是‘经营技巧’加‘企业信誉’。”英之运把这几个字咬得很轻，一字一顿。让人听来却觉得十分轻飘，“只要企业有了这两样东西，哪怕你一文不名，别人一听说你有新项目，还会给你送钱投资。”
　　“要是项目不成功，怎么还钱呢?”

　　日期：2019-06-26 16:43:32
　　“哪就要再设计新的项目，借更多的钱! 还钱怕什么？兄弟，比如我借你一千元，不还你，你会怎么样?”
　　“无所谓，就当请你吃饭用掉了。”
　　“五千元呢?”
　　“方便的时候提醒你还钱。”

　　“五万元呢?”
　　“讨厌你，当面找你要钱，再也不借给你钱!”
　　“五百万，五千万，五个亿！甚至更多，更多的钱呢?”英之运目光炯炯，直望着我，我顿时感到一股冷气直逼。这数目太大，我不敢想象，我倒吸一口气摇摇头，没法回答。英之运却仿佛已经料到我不好回答，轻飘飘地一笑，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就会反过来怕我，怕我不还钱，怕我出事，因为你的名誉地位都可能联系在我能不能还钱上，你会像对待国宝大熊猫一样地无微不至地保护我，关心我!这就是曹市长，哦，曹大哥告诉我们的做生意的大道理！”

　　日期：2019-06-26 16:44:12
　　原来如此！

　　我顿时明白刚才酒宴上那二位银行行长为什么像忠实保镖似地跟着英之运；工厂为什么肯不断地把商品送给他“代销”；老百姓也不得不说英之运的“还本销售”办法好得不得了。是因为银行怕收不回贷款，工厂怕收不回货款，老百姓怕得不到高额回报！市长也必须全力支持英之运，因为他需要市场“繁荣”的政绩，而市长和政府的支持在今天的中国社会是最大的荣誉和信任。于是，债主怕债户，“黄世仁”怕“杨白劳”，英之运成了最大的欠债户，成了这个连环圈圈中关键的一环，成了名副其实的“国宝”！只要他还撑在那里，一切都有希望，而他一旦崩溃，那么这一连串的套套环环圈圈，全部崩溃！英之运就像“九连环”最关键的第一个圈，又像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一旦倒下，满盘在一眨眼间就要一个不剩全部倒坍！

　　日期：2019-06-26 16:45:52
　　“那你不是成了大骗子!?”我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顶，仗着几分酒气，不依不饶地问。
　　“不，真理和谬误有时只差半步。就好像恋爱和**，表面动作有时是一样的。骗子和成功者的表面现象有时也是一样的，区别在于骗子是失败者。我做生意从来不骗人，只有愿者上钩!”英之运也是仗着酒气怼过来。
　　“到人民银行提存款和抢银行的动作能一样吗？英总，误导和引诱往往是高智商的欺骗!”我指住英之运大声说。“你这种说法就是强盗和骗子的逻辑！”
　　英之运冲到我面前，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又想再说什么，可是，叶羽突然站起身，生气地打断英之运的话:“白天吵吵嚷嚷还不够，这会又光发酒疯不唱歌！讲话跟你那乱七八糟的什么大哥一样，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日期：2019-06-26 16:46:50
　　英之运立刻刹住话头，拍拍额头，“哎呀，是喝多了，喝多了，我真醉了。对不起，我们还是唱歌，大家都唱歌。”
　　叶羽不管不顾，已经唱了起来——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

　　日期：2019-06-26 16:47:38
　　她唱得声音不大，却很婉转投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歌声有种发自内心的压抑和酸楚，如果不是此时人多口杂，我一定会直接问眼前这位叶羽小姐，她是不是前不久我才在网上认识的“一叶片羽”?虽然我心里已经做了不可改变的认定……
　　英之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腰杆挺得笔直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我更是顿生重重疑心……白天，叶羽说过英总要亲自同他们谈化妆品和丝袜、皮鞋的代理权，可玩到这半夜时分，一句实在的生意他也不曾提起。我又想起在宴会初见曹市长和英之运，他们向来宾们敬酒致谢，曹市长笑得开心张狂，英之运虽然也是满面带笑，但笑得很是沉着冷静，甚至可以说还带着几分收敛和矜持……这是为什么呢？

　　日期：2019-06-26 16:49:18
　　我看陈杰，却已经醉得不像样子，一手揽着艾丽丝的膊头，一手抓支红酒“吹喇叭”，酒顺着嘴边流下来，居然是倒在身上地上的多，喝进口里的少……他平常酒量挺不错，总吹嘘自己连65度的北京二锅头也能喝一斤半，是“东方不败”、“金刚不倒”。今天倒好，喝十几度的干红葡萄酒就醉成这么个鬼样!
　　“陈杰，我喝多了，有点醉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宾馆休息了。”我知道再喝下去一定会有更大的失态，赶紧招呼陈杰。
　　日期：2019-06-26 22:05:13
　　陈杰大声答应着，“我喝得比你多，我都没醉，你醉什么?凡是说自己醉的人，都没醉! 我就没醉，我还要唱歌，叶小姐，别再唱那么愁那么苦的什么流浪歌了，唱我们生意人的歌，‘敢拼就能赢’! 红头大哥，我们都没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一起唱‘敢拼就能赢’！”
　　陈杰抓住麦克风唱了起来――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那通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 总嘛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 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
　　日期：2019-06-26 22:05:57
　　他学的闽南话不大准，可是他唱得很投入，又摇又摆声嘶力竭，特别是“爱拼才会赢”那句，是出尽全身的力气喊，简直是狂呼乱叫。他还把房间门大开，大声招呼着，“生意人唱歌不怕人听，再来一遍!”他的情绪感染艾丽丝，也跑过去对着麦克风拍着手大声唱，声音大得惊动了别的房间的客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凑到房门口来看。到这里来玩的大都也是生意人，多数会唱这支歌，看他们高兴得如狂似颠，也不由自主地哼哼着以至大唱起来。这是一首闽南话的歌，电视里播送过台湾的著名特技人柯受良唱的这首歌，声音沙沙，可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拼劲，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讲闽南话的福建人和台湾人，也一样唱得那么带劲，那么有味，那么投入，此时此刻我也完全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咧开大嘴也笑着唱，可是，无意之中我瞥了一眼英之运，见他却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沉静的面孔毫无表情，仿佛一尊石佛……忽然，我又发现叶羽眼角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也是一动不动，任凭泪珠慢慢地，慢慢地流下来……

　　日期：2019-06-26 22:15:02

　　（九）
　　“究竟为了什么呢?”以后的几天，我都在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