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
第11节

作者: 飞雨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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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进院后,立刻停了下来。孙国栋很快把大白马从车卸了下来。累了一天的大白马,终于放松下来,它从夹板下来,抖抖脖子的鬃毛,抬着脖子站在院子里面,龇着大牙,把嘴巴对着天空“灰灰”地叫了几声,然后又使劲抖抖身的汗毛,用前脚刨刨地,使劲嘚瑟了一会儿,被孙国栋牵到了马棚里,栓在了槽头面。
  为了犒劳它,孙国栋特意给它拌了一些好的草料,放进槽子里面,然后拿起一个大刷子,乐呵呵地给它刷起身的卷毛来。大白马静静地站在马棚里,它一边慢悠悠地吃着草料,一边极为享受地感受着孙国栋给它的全方位按摩。马是通人性的动物,跟主人时间久了,感情也深。
  这匹白马高高大大的,全身下的毛油光锃亮的,长得膘肥体壮的,特别引人注目。它是孙国栋专门找人像挑明星似的,从草原千挑万选买回来的。它来家里的时候才三岁,一眨眼,现在都已经七岁了。这几年之间,人老了,马胖了,合二为一,家里田里的活,都没少出力。孙国栋像爱惜良将一样爱惜它。凡是苦活累活,他都要给它吃小灶,不让它受半点儿委屈。
  人没有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孙国栋每次给它喂草喂料的时候,都把草料都筛得细细的,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从不糊弄。刚才他去草棚筛草的时候,发现棚子里面马草已经没有多少了,打算去坝外割点儿新鲜的马草回来。新粮新草都养膘。
  农村人养牛养马,家里的草棚里,至少得有两三个月或者是半年的草料,过些日子要收秋了,到时候大家都忙着干田里的农活,大白马没有好的草料吃,要是干不动活,那怎么能行。
  孙国栋喂完马,又把马棚扫得干干净净。他从马棚里出来的时候,抬头看见小红的爷爷,挑着一担子黄蒿从院外走了进来,说了一声:“爸,你咋又出去割黄蒿了?我早出门的时候,不是告诉你别去了吗?等我哪天有功夫,我赶车去坝外割它一车回来,够你用了,何必大老远跑到西山去割,挑这一趟,那得多累呀!”孙国栋说完,赶忙走了过去。
  现在正是割黄烟的季节,他从西山割来这些黄蒿是用来苫黄烟的。爷爷走到院心,弯腰放下肩的担子,又把扁担倚在墙角,走到小红爸爸跟前说:“这几天没有雨,趁着晴天,出去割一些,反正在家里也没啥事儿,割点儿割点儿呗,累啥。”爷爷说着,扯下脖子的白毛巾,在他的额头擦起汗来。
  晚饭的时候,全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吃饭。白天各忙各的,谁都不打扰谁,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能开心地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每个人把自己一天的经历,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太顺当的,都愿意毫不保留说出来给家里人听。
  餐桌前,小红爸爸盘腿坐在爷爷旁边,他一边夹菜一边对小红妈说:“地里的菜,这几天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你明天去地里帮五子找找零活,这几天东跑西颠的,你也累得够呛,顺便也歇歇气儿。听刚才的天气预报,好像这几天没有雨,正好棚子里面的马草也快要吃没了,明天,我打算到坝外去割车马草回来,大白马断了粮草可不行!”孙国栋说着,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大嚼起来。

  “你一个人去,能行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小红妈端着饭碗盯着他说着,回头见爷爷的饭碗空了,抬手接过饭碗,给爷爷盛了一碗饭,放在了他的眼前。
  “不用,不用!谁都不用跟着去,也不是太远的路,我自己去行。顺便再看看坝外的庄稼长得怎么样,这些日子,光顾卖菜了,自从封完垄后,我都好长时间没去坎下看地了。听说今年的庄稼长得都不错,也不知道咱家西北地的那块玉米结没接棒子!等我明天割完草后,再去地里看看。”孙国栋胸有成竹地说着。庄稼汉靠天吃饭,地里的收成好,家里的人有饱饭吃,他能不高兴吗!
  庄稼田,万万年,这是家里的祖训,孙国栋一点儿都不敢懈怠。 只有那些懒人才故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地蛊惑人心,说什么指儿不养老,指地不打粮的浑话来。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不想出力干活,去村里乱说,然后跟寒号鸟一样得过且过,活该挨冷受冻,饿死也不值得可惜。
  一想到今年风调雨顺,颗粒饱满的年景,孙国栋那张紫铜色的脸庞,会溢出了一抹毫无察觉的欣喜。似乎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片亲如母亲的土地,同时也寄托在遇事浅薄的孩子们的身,作为儿子,丈夫,还有父亲,他的沉默里,带着永恒的温度,像一条听不到声音的河水,匆匆流去了时间的棱角和静静的期待。
  孙国栋说完,用筷子挑起一根大葱,他迅速去掉葱叶,把剩下的一节葱白,在酱碗里蘸了一下,放在嘴里大嚼起来。他嚼得有滋有味,像是吃一大块蒸肉似的香甜,看得人直流口水。农村人的餐桌常年看不到山珍海味的影子,往往一顿合乎口味的粗茶淡饭,也会让人满足得热泪盈眶。
  “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这荒草没窠的,把马车放在大坝下面吃草,你去野地里割草,离得那么远,满山遍野都看不到人影,要是有人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偷着把大白马牵走了怎么办呢。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一点儿都不放心。还是跟个人吧,不能干活,还不能看车看马吗?”
  小红妈说的也有道理,虽然她把手里的钱包看得那么紧,但是她并不是贪财之人。居家过日子,哪里都得算计。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大穷。面对一家老小,如果不精打细算的话,那日子还不得过得乱七八糟啊!
  再说,大白马是孙国栋的心尖,也是全家人的宝贝。它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要是丢了,小红妈都得急疯了,那还了得。这年头,知人直面不知心,平时说话唠嗑,都是表面现象,走路不哼哼都是好人,谁钻到谁心里看了。不怕一万,怕万一。
  这倒不是戴有色眼镜看人,一个人出门在外,再怎么加小心,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尤其是小门小户,过日子都不容易,家里除了车是马是值钱的东西,再是几口人值钱了,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也伤不起呀,即使是出门割草这微乎其微的小事儿,也得加万分小心,怎么还能大意呢。
  “你看,四儿起早贪黑去城里干瓦匠活了,整天忙得跟个泥人似的,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他是不能去了。五子在菜地里又看地,又摘菜,还得看着水泵,一点儿闪不开身子,让他去等于把菜园子交给小偷了,没等马车出屯子,菜地得罢园,他也不能离开菜地。其实,也没啥不放心的,我一个人去行。实在不行,我到那儿少割点儿呗,大不了多去割几趟!你不用担心了,我一个人能照顾过来。”孙国栋慢悠悠地说着。父亲是父亲,他是全家的靠山,也是孩子们的脊梁,他波澜不惊的话,像一缕春风,徐徐飘进心田,让全家人都能感到温暖。

  “要不,我跟你去吧!顺便再割些黄蒿回来,这样也好装车!”爷爷放下筷子眯起眼睛说。他本来有一双好眼睛,以前在生产队打铁时,在风匣下面,活活被烤成了这样。那个时候,因为家里穷,没钱治疗,给他耽误了。他现在看东西,凡是超过五米以外,馄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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