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2-09　16:11:19

　　四牤子话音一落，炕上起来七八条汉子，一个个笑嘻嘻的跳了下来。
　　“你们都打算好了，还上这来凑什么热闹！”张英嗔怪道。
　　“凑热闹呗，要不然这大晚上干啥？地里的粪都让当兵的送完了。”四牤子笑着说。

　　“滚蛋，滚！到厢房去找老李家小斌子登记。”张英一撩门帘，指了指门外，四牤子带着几个人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这伙人前脚刚出屋子，地上又站起来十来人。这些人虽然不像四牤子那样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当兵，但刚才于成山的话还是让他们心里热血沸腾。东北的冰天雪地本来就造就了他们豪爽的性格，生与死不过是一诺之间的事。人家说得明白，自己也不甘当熊种，眼看四牤子几个人已经入了队伍，大家年岁差不多，自然是不甘落后。
　　等这伙人也出了门，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原来的四五十人只剩下了十三四个。于成山看了看张英，心说，这部分咋整啊。
　　本来在张英心里，今天招兵就是走个形式，她原以为就没人不会入伍，可是没想到部队的人讲了一大套，屋子里居然还剩下了十来个人。现在仔细再一打量，心里立刻明白了个大概。
　　屋子里这些人说白了都是一伙的，坐在最前面的是地主赵福财家的大儿子，叫赵文武，后面的几乎都是他们家的家丁。这伙人都是些吃喝嫖赌的家伙，算是当地的一霸。地主赵福财本人曾经做过伪满维持会长，日本鬼子投降后，他立即脱去伪军的皮，把国民政府的特派员接到了家里，赵福财的内弟是国民党北顺县党部的参议，凭着这点关系，他不光没被当成汉奸处理，而且还成了抗日功臣。共产党的部队进了扎蓝旗之后，赵福财又摇身一变，声明和国民党亲戚一刀两断，同时一改往常的抠样，给三十六团送粮送肉送钱，忙得不亦乐乎。

　　按理说，这类墙头草是注定不招人待见的，但前前后后这么一折腾，县里的临时政府又拿不定主意了。就这样，马家依然是马家，前阵子131师张刚政委还特地来了一趟，嘱咐县里和三十六团的同志，对老马家要观察一段，如果人家确实和国民党没了联系，而且各方面积极要求进步的话，就不要为难人家，要以教育为主。
　　张英见赵文武一伙人低着头也不作声，便朝于成山摆了摆手，示意要他出来一下，然后转身出了门。于成山小声跟孙全浩说了一下，跟出了屋子。
　　两个人在屋外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按照张英的意思，这伙人压根儿就不能招到队伍里。但是于成山却有些不甘心，现在他的排只有十六个人，可丁柱已经有了三十一个。这次虽然招了不少兵，但带到团里一分配，自己也落不下太多。屋里这几个虽然差点儿劲，但有总比没有强。再说，按照他的道理，管你是什么样的兵，进了部队，不老实我就收拾你，直到你服了为止，他不相信就这几个人能坏了队伍。

日期：2009-12-09　16:55:56

　　张英见自己说服不了于成山，便叹了口气说：“于排长，按照咱们招兵的政策，是不能威胁的。这伙人摆明了软硬不吃啊！”
　　于成山想了想，又回头打量一番。身后这间瓦房是典型的东北民居，中间是灶间，过了灶间左转才是开会的大屋子。
　　“只要我不打不骂，只要是他们主动的，就成对吧？”于成山笑呵呵地问。
　　张英纳闷儿地看了看眼前这位满脸坏笑的大个子，点了点头。
　　于成山又问：“你们家柴禾够不！”
　　“这有啥不够，房后还有一垛呢。”
　　“那就成，你把炕给我烧热了，越热越好，其余的你就甭管了。”说完他一转身，又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依旧沉默不语。于成山笑了笑说：“几位弟兄咱们还是上炕头儿坐着聊吧！”说完一叉腰，把枪露了出来。
　　赵文武看了看于成山笑呵呵的大脸膛，又看了看他腰间的枪，回头使了个颜色，一伙人纷纷往炕头挪。
　　于成山见众人都坐到了炕头，笑呵呵地又说：“我是个大老粗，肚子里的话也都掏出来说了。我刚才听张英同志说，你们哥儿几个都是老实人，不爱说话。这样，我想了一个办法，你们不用说话，就在这炕上歇着，你们要是想当兵了，就站起来，要是不想就继续琢磨。我陪着大伙儿！咱们就以行动代替说话，站起来就算当兵。”说完于成山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张英在灶间一边往锅灶里添柴禾，一边笑。心想，这回老马家这群混蛋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二十分钟过后，坐在板凳上的孙全浩和于成山脑门上已经开始冒汗了。炕头上的一伙儿人有一半已经开始呲牙咧嘴。赵文武则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四十分钟过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炕头上蹭蹭蹿起四五个人。于成山拍手一笑：“欢迎新同志加入革命队伍。去厢房签字吧，咱们说好了，站起来就算当兵，部队处理逃兵可是要枪毙的！”说完他一撩门帘，站起来的四五个人捂着屁股出了屋子，飞快的穿过灶间，推开房门直奔厢房而去。
　　屋子里又陷入了挣扎，赵文武的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大约一个小时，于成山已经闻到了一股糊味，仔细一看，炕上的炕席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冒烟了。
　　赵文武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屁股，“嗷”地一声蹿了起来，紧接着，其余的人也纷纷跳了起来。
　　“好！看来，最后这几位同志最热情，不过叫好就不用了，去签字吧。”于成山说完朝旁边目瞪口呆的孙全浩扬了扬眉。

　　“你……你们……”赵文武有些气急败坏，指着于成山的鼻子嚷嚷着。
　　“我？我叫于成山，是你们的排长，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老子的兵，以后你们就得听我的，不能逃跑，逃跑就枪毙！记住没？”于成山拍了拍腰间的枪，转身又指了指旁边的孙全浩，说：“看见他没，他的官比我大，不光能枪毙你们，还能枪毙我。看他长得老实吧，都是装的，他是咱们团专门枪毙逃兵的，上个月还毙了八个，狠着呢！”
　　赵文武看了看于成山，心里一阵哆嗦，他也不知道对面这汉子说的是真是假，但不管怎么样，他腰间的家伙却是货真价实的盒子炮，那不是吃素的东西。想到这儿，他一边鞠躬，一边涎着脸说：“我听长官的，我听长官的！”说完捂着屁股退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