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扶苏,秦始皇的大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6节

作者: 朽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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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6-11 22:25:08
  次日黎明,扶苏点兵毕,五千铁骑迎着朝霞整装待发!
  曾几何时,扶苏认为以战争终可结束战争,认为毕其功于一役而后可天下皆安,然而他渐渐明白,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有仇恨,就必然充斥着血雨腥风.
  而那天下,更是有许多未知之地,那未知之地上,更有着太多未知之人—战征,可能是无休止的罢!
  夷宁泛红的双眸之中皆是扶苏那身披甲胄的身影,心底亦是满满的爱别离苦,而扶苏嘱咐章邯只言片语,又耳语宽慰夷宁片晌,便一跃跨上战马,霎时间,他眼中柔情消失殆尽,只剩下血腥和杀戮,挺剑令曰:
  “出发!”
  半晌,大军已消失在一片尘土飞扬之间,身后只留下那忧伤婉转的歌谣: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五千铁骑轻装而发,纵横驰骋,当日黄昏便已抵达登州,当扶苏于月光下远远望见那停泊在海上的巍峨楼船,不由得为之惊叹
  —这是一艘前所未有的海上巨兽!但见那船长约五十丈,宽近十丈,上建楼阁三重,足以纳甲士五千,而那广阔的甲板亦足足可装载三千战马。船两边设有数十划桨,而方型船首处隐隐可见一机关,正是子偃大师所创“平衡舵”!

  子偃立于扶苏身旁指着巨舰问道:
  “如何?”
  “壮哉!”扶苏满目豪情答。
  “这个时节,一日有余即可乘风破浪,抵达箕子王朝!”听闻子偃胸有成竹地说着,扶苏愈喜道:
  “大师多日辛劳,而今功业已成,宜尽早返回临淄好生修养。”
  “老夫闲云野鹤习惯了,临淄自不必去,明日即去云游四海—贩卖我那木鸟刍狗.”子偃顿了顿,自袖中取出数张羊皮纸,递至扶苏手中嘱咐道:
  “老夫已将平生所创之机关术绘作图样,今日皆赠于你,或许日后有用。”扶苏心知子偃虽平日玩世不恭,却实是有大智慧,对自己更是情深义重,接过羊皮纸拱手而拜道:

  “子偃大师功成拂衣去,施恩不图报,不愧墨者高风,扶苏毕生感念大师恩情!”
  言罢,转身向营帐中而去了。
  子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举目望向冥冥夜空,悠悠道:
  “但愿真如那人所说,你可以给这个天下,带来些许不同罢!”
  军营中篝火通明,大帐内扶苏部署明日行动后,便独自一人盯着面前的舆图思索着,至深夜方渐渐睡去。
  次日拂晓,将士、战马俱已登船,巨大的船帆扬起,迎风而展,面向着那初生的一轮红日,朝着箕子王朝汹涌进发!
  扶苏立于船首,任海风轻抚他刚毅的面颊、凌乱那飘散的青丝,举目海天之间,他心中恍然有所悟,面朝大海,人竟如此的渺小,就仿佛天地间之一粟.
  而尽管如此,这渺小的身躯之中,却容纳着比这海、比那天空更广阔的勃勃雄心!
  世间至大者,是人心矣!
  .
  翌日正午,当一道蜿蜒的黄褐色海岸出现在视野之中,扶苏拂却心中万念,此刻他要面对的,只有那前方的敌人!

  战船停稳,大军井然有序的上岸,大秦将士多不习水性,一个昼夜的海浪飘摇让这支昔日逐鹿天下的劲旅,还未投入战斗便已是疲惫不堪,扶苏下令全军前进十里后,安营休整一日,又派出数名探子,先行北上打探敌情。
  傍晚,大营驻毕,扶苏亦深感困乏,不多时便已昏昏入睡,及至凌晨寅时,探子飞驰回营禀报:
  “此去箕城,只有一条路可行,然而此路北上五十里有一处险关,两侧山峰林立,必先破此关方可,此外险关之中,有一处监牢,拘押着万余奴隶。”
  扶苏挥了挥手,令探子退下,而后手举烛台在帐中一幅舆图前苦思冥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他放下烛台便去看来。
  侍卫只说是兵士夜间巡营,抓获两名偷粮草的野人,扶苏听是野人,心中亦颇好奇,便下令将他们带至帐中。
  不多时,一高一矮两人俱已带到,士兵一通推搡令其跪下,而那矮个子却是誓死不跪,扶苏摆了摆手示意作罢,而后映着昏暗的烛光凝神审视着这两名野人
  —但见他们的样子确是与野兽无异,瘦骨嶙峋的身体裹着树叶草绳,满头毛发蓬乱,面色黝黑而皮肤皴裂如枯树皮一般。那高个子背部佝偻着双手伏地,似有万钧在身,胳膊亦在不住的抖动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扶苏应声向二人那交叉握拳的双手仔细看去,只见他们的腕间,竟皆是戴着锈迹斑斑的铁铐,这才想起,方才步入帐中时亦是叮当作响,再看那双脚亦是以脚镣束缚着.
  见此情形,扶苏已心知他们并非野人,想那殷商之时,国中显贵皆蓄奴以劳作,而奴隶向来与牛马无异。殷灭周兴后,历经数百年,蓄奴已渐渐消失,然而殷氏箕子王朝承袭旧制,却始终保有这一传统。
  扶苏生性最是憎恶那夺他人自在者,他以为,一寸之心付之双手拘拘,数尺之身却堪两足区区,人不得自在,又岂可称之为人!
  面对眼前二人,扶苏心中顿生哀矜,却亦是佯装盘问,叱道:

  “说!你二人为何盗我大军粮草?”
  闻声,那跪在地上的高个子已是吓得浑身战栗,一下又一下地叩首哀求,站在一旁的矮个子双眼布满血丝,向他吼道:
  “已说过,此生永不跪而苟活,现又何必如此!”
  “我不想死!”
  高个子猛烈地摇晃着蓬乱的脑袋,早已是声泪俱下,见这般,扶苏缓缓站起身来,边走向二人边拔出腰间长剑,那高个子匍匐在扶苏脚下,额头已尽是紫青,口中低声喃喃:
  “主.主人!”见扶苏没有作声,随即又满脸谄笑着高声道:
  “主人!我今后便是你的犬马.”
  扶苏眼中布满哀情,令左右将他带出,放了!
  转身又问站在一旁的矮个子:
  “你呢.选择死?还是低头?”
  只见那人,区区五尺之躯,却如巍巍山峰般,挺拔而立,岿然不动!
  扶苏挥起长剑劈下,却只听“锵”的一声,那铁铐已然斩为两截,他将长剑收入鞘中,点了点头,慨然道:
  “孤王以大秦的名义,赐你—此生不再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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