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我盯住岳父。

　　“没了，就这一张。”岳父表情平静。
　　“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大地震发生以后，你总共也就来过一次吧！”
　　“是吧，这么算来，从那以后，7年又过去了。”我脑里在盘算着日子，这明信片也就是报个平安的意思吧！

　　“可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如你所说，只要她能好好过着……”岳父无奈和落寞的神情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这卡片给我吧。我有用。”
　　“你拿去吧！”照他的意思，那本来就是给我的。
　　“那您，多保重身体。”

　　我接过卡片，环视了一下晓冉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期：2017-09-15 08:44:05
　　我想起来一些片段，晓冉说过，有机会她一定要看看海，烟波浩渺深不可测。我也何尝不想呢！我和她说，我最想见的，是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样子。她骂我臭不要脸，因为我和她解释过我名字东旭的来历；我也告诉过她，我最初是叫张建成，是将来要好好建设成都的意思，她那时挺开心的，所以我印象深刻。
　　她曾经说要去上海看海，看长江口的日出，还要去崇明岛。我那时奇怪，她作为一个对学习不感冒的女生，居然还知道崇明岛。她有这样想法，我还真当回事，特意在网上搜了一下，上海的海其实不出名，看海的话，或者去南方，比如厦门三亚，或者去北方，青岛大连。至于去国外，那时没怎么想过。
　　旅行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但能成行，非得有一颗时时刻刻蠢蠢欲动的心才行。有首歌这样唱，“我想去桂林，我想去桂林，有了时间的时候没有钱，有了钱的时候没时间……”
　　对于我来说，那时候时间条件太苛刻了。
　　我在电台的机房上班，号称技术，连主持人见了我都叫张工，说白了就是摆弄摆弄电脑，熟悉调频传输发射的流程，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就这几个人轮班，没人盯着还不成，无论刮风下雨国庆过年，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永不停息。每班两个人，雷打不动，只要电台还播着节目，你就得在那儿盯着，一有问题没及时解决，很可能出现播出事故。
　　我们台，已经号称30年没有播出事故，这块牌子要是砸在我们手里，我们处长非得一个个把我们炖了不可。所以老老实实的，你上班打电话也可以，打盹也可以，甚至打手机游戏，做得隐蔽一些，但是你就得在那间值班室里呆着，守着电话和监听，去外面上厕所也得快步走。这样的情形之下，我除非专门请个大假，不然根本没有整块时间去旅行。如果我请大假的话，那我们科长就得跑去顶我的缺口。这话就不好听了，我去旅游，咱科长替我值班，不像话。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年假这个概念。

　　最近这几年就好多了，一是大伙都有年假了，多少能休息几天；二是技术这边来了好些刚毕业的大学生。
　　事情是这样，有一天，我们处长突然发现，台里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越来越多，他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一打听原来台里的用人制度放开了，新来的人一律不占用编制，只签订劳动合同，所以各个频道的总监使劲放人进来，有各种关系户，也有从其他地方跳槽来的，确实有几把刷子，把节目质量弄上去了。我们处长就去找台长说，技术处这边已经有几年没招新人了，而且发射台有几个家伙已经老得不像样了，设备更新了也不会用，凭什么人家吃香喝辣的，我们技术就得啃老骨头。台长就给了几个名额，合同工，都是通过考试进来的，最起码技术保底。于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顿时轻松许多。

　　现在我们每天的班次分为四个，早7点到中午12点，12点到晚6点，晚6点到半夜12点，剩下的时间也是一个。我作为一名老员工，就不用受夜班和大夜班的罪了，虽然补贴不菲，领导安排我每周两天上午的班和两天下午的班，仅有一个小夜班，剩下两天调休，其余工作时间要求在单位呆着，说实话基本上没啥事，所以也没人执行，在外面人看来，就比较轻松。
　　想起当年，2002年我去电台当技术，那可是费了老大的周折，我们台长一句话，专业不对口，这一句话值10万块。
　　我在大学学的是机电，基本就是电气自动化一路的，最主要就是和电路图打交道。我的专业课老师颈椎不大好，尤其是见了我，一个劲摇头，因为我的电路图画得很不像话，电阻和电容常常搞混了，并联串联也大差不差。我的同学认为我把本应画电路的时间，全部用在研究三国志地图上了(2000年左右至今，三国志游戏一直风靡）。而我的中学班主任早就预见到了，“你这家伙吧，也不是傻，就是干啥都短路，脑子一根筋。”得，让一个常常短路的人去画电路图，能有好的吗？

　　最后勉强混了个毕业，让精通office的同学精心做了一份简历，在网上到处投，倒是很多要的，什么双流电子机械贸易公司、都江堰市冷藏设备厂、郫县豆瓣酱厂……他们频频打来电话要求我去面试，要知道我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伢子，我倒无所谓，在哪儿都是混，至于豆瓣酱厂要招我是什么个意思，我也搞不大清楚？
　　但爸妈给我的设想是，成都市供电公司、成飞集成股份公司、航天研究所……穿多大裤衩得看你有多大屁股，裤衩大了容易往下掉；小了的话，不舒服不说，还会勒着蛋，靠我自己当然是在扯淡。我爸妈那时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到处托关系找门路，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总算黑灯瞎火摸到一条。我爷爷的结拜兄弟的儿子给牵的线，只是对方开价10万，去广播电台当技术，对方还撂下话了，“爱去不去，有的是人”。我爸妈又打听靠不靠谱，结果耽误时辰了，好说好歹，搭上从藏区弄回来的一大块麝香，那麝香是我爸当兵时救了一位藏民，然后他家送的，在我家珍藏了许多年，算是传家至宝，现在说起来，我妈都还心疼。

　　我那时也挺郁闷的，说起技术，不就是摆弄设备和电脑吗，比不上阿锋我承认，他是华中理工计算机通讯专业的，曾经黑进他们学校机房改成绩，牛逼得很。但好歹我也是科班出生，比起台里那帮土八路强多了，我找这个工作，怎么要花这么多钱，费那么多周折，凭啥子。对于那帮新来的大学生，我只能说，社会进步多了。
　　晓冉从职校毕业后一直没工作，在家待业了一年多，问她老爹要了一笔钱在春熙路外围开了一家服装店，什么衣服都卖，也没啥特色，结果坚持了一年多就做不下去了。后来又去一个贸易公司做行政做了一阵，也无疾而终。经常处于半失业状态，但是，我看她一副不缺钱的样子。
　　她开服装店的时候认识我，不久送了我第一件礼物，一件日本牌子的T恤，现在还能穿。我有时绕着弯问她，她哪来的钱吃吃喝喝买衣服啥的，她说她爸虽然不好，但是给钱绝对麻溜。我心里也就释然了，暗暗思索，是不是她妈妈偷偷塞钱给她。因为从她的语境中听出，她妈妈后来生意做得不差。虽然，她那时说她们母女已断交多年，我还是有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