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4-24 09:01
　　第四十四章
　　王大阳又盯着那瓶子看了好久，半晌，说：“这不是艳婆婆的瓶子。”
　　“怎么？”
　　“你看。”王大阳走进一步，“你记不记得我说我要送你一只石头瓶子的原因？我说是因为瓷瓶易碎，那是因为日前我看见艳婆婆的小瓷瓶瓶口边缘有一个缺口。我记得那时候缺口对应的是釉上凸起的纹样。而这个瓷瓶边缘也确实有两个细小的缺口，一个对应的是釉上凹下的纹样，一个对应的是釉下的纹样，釉上的光滑的。”

　　王大阳看着我略微吃惊的表情，说：“也只有我这样要作图雕刻的人，才能观察得这么仔细，常人大概是看不出来。这瓶子，被人换掉了。
　　我惊叹王大阳的细致入微，这才想起手中还紧握着的那个铜钱大小的小石头，我拿起来它想要跟瓶底对比大小，不想，那小石头却吸在了瓷瓶底部。
　　“竟然是真品！”王大阳惊叹道，“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这瓶子叫磁底双彩瓶，天下只有三个，它的详细情况也不过我父亲这样常年跟皇家朝廷打交道的人知道。既然双彩做工这么相似，瓶底又真的是磁底，那必然是真品了。”
　　“真品？你说过太子有，兰陵王有，还有一个不知去向。与原来的一模一样，那不就应该是兰陵王那一对里的另一只？”
　　“那不应该是在兰陵王手里吗？难道兰陵王才是真凶？”王大阳说，“我早就看这货不顺……”
　　莫非真的是他为了不让身份卑贱的亲娘成为自己的连累，设局害了亲娘？
　　不可能，他虽然心思缜密，却也仁义到让人觉得不真切，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是谁？
　　身居边城，难道还是太子来了边城，谋害兰陵王不成？
　　可他才八岁啊！
　　我打开那瓶子，一股久违的恶臭味传来，那不是那天用的伤药么。连装的药膏都一模一样，我想起兰陵王说这种药齐国军营有三份，而王大阳又说过这瓶子天下也只剩三个，难道这瓶子专为这药膏而造？那么，这瓶子的主人该是齐军的某人吧。
　　这人把瓶子换掉置于此处，到底是处心积虑，还是巧合？若是处心积虑……我蹲下来，看到地上确实有清理的痕迹，灰尘都不平整，可是却依然有碎屑，还把最重要的瓶底的磁石遗漏了，这，的确不能让人相信一个能搞到一模一样的瓶子的人，会忽略这些。
　　若是不小心，那边只能说是巧合的有些过分。一般人若是行凶时碰坏了瓶子，大概只会想到打扫干净，又怎会想到换只一模一样的来替代？
　　难道是艳婆婆自己打碎了瓶子，而那第三只不为人知的小瓷瓶，恰恰在艳婆婆这里？那她有一晚上单独的时间，又是个及其细致的女人，绝不可能不打扫干净；若是我跟阿憨回来的时候打碎的，没时间打扫干净，那也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不需要掉包。
　　也就是说，原来的瓷瓶是凶手留下的，而凶手恰好有另一只小瓷瓶。而且，更重要的是，瓷瓶打碎跟凶手特别是凶手的小瓷瓶有直接的关系，凶手才会在慌乱中打扫，并且第一反应就是拿只一模一样的换上。
　　那么……
　　我让王大阳把那只瓷瓶给我，放在桌上，拿着磁石慢慢靠近，在磁石离桌子还有半寸远的时候，瓷瓶开始往桌边移动，当瓷瓶慢慢移动到边缘，桌子的再也不能支撑它而磁石的吸引还不足以让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瓷瓶翻身掉下了桌子。

　　王大阳赶紧接住，呵斥我：“你干嘛！”
　　果然不出我所料，凶手靠近桌子，随身刚好带了那只瓷瓶，当他离桌子足够近的时候，艳婆婆放在桌子上的瓷瓶被吸引掉在地上，摔碎了。凶手第一时间反应出来是自己的瓷瓶所致，担心瓷瓶不见会引起猜忌，所以慌乱间清理了大块的瓷器碎片，换上了自己的瓷瓶，而并没有在意细小的碎屑，和不属于瓷器的那块磁石。
　　因为他大概觉得，那两只瓷瓶足够相近，没有人会怀疑。若王大阳不恰好是雕刻工人，不恰好想刻一只石头瓶子送我，不恰好画过那瓶子的纹样图，也根本观察不到这瓶子是被人掉包过的。
　　凶手大概是趁艳婆婆不在，打碎了瓶子，为了不引起她注意……
　　不对，艳婆婆是自愿服毒，那么凶手理应和艳婆婆打过照面，甚至讲了不少话劝艳婆婆喝药，那艳婆婆也应该知道瓶子被打碎，会留下痕迹，也应该知道瓶子被掉包，那为什么……
　　日期：2015-04-24 09:02
　　我想起来艳婆婆临死前让我嫁王爷，我总觉得这句话另有深意。当时我觉得她只是在试探阿憨，莫非是另有心思？
　　难道艳婆婆是用这被掉了包瓷瓶来向我暗示凶手是谁？

　　我想起兰陵王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不认母亲是因为担心一个人，那么，又是担心谁？
　　这一切一切疑问堆在我的胸口，漫溢开来。
　　我不想再想这些事情，天黑了，我累了，让我睡一觉吧。
　　随行来的一位老者劝阻我，说这屋子刚有人故去，灵魂尚未走远，若在这屋子里睡了，怕是要附在睡着的人身上。
　　王大阳听了，让我也乘马车回去，而他会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我就这么的又回到了城里的王家别院。那么熟悉的地方，曾经和艳婆婆分开，和阿憨重逢的地方，而如今，阿憨一声不响地走了，而艳婆婆也永远地不会再回来了。再看这个地方，真觉得有几分凄凉。
　　心里累，而且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是一直睡不安稳，我看见艳婆婆在灶前熬汤，那汤的香味让我觉得好像真的马上就可以喝到，我笑着朝艳婆婆跑去。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空白，只剩下枕边，湿了一片。

　　一大早眼睛红肿着，推开门便看见胡七，经过前面两天的相处，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决了不少，至少我对她的感觉是很不错。胡七见我一脸的憔悴，也露出几分关心。我们两个就这么对视了好久，没有说话。
　　“以后准备去哪里？”胡七问我。
　　“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去任何其他的地方，我从醒来想不起来一切就跟着艳婆婆，曾经阿憨说要带我去周国，我因为边城的太多牵绊也没有答应。如今这边城似乎是已经没有可以牵绊我的了，那个说要带我去周国的人呢，也不见了不是么。
　　“你曾经的身份，大抵不过是艳婆婆买来的奴婢，而如今艳婆婆已经西去，你也就自由了。”胡七欲说还休，让我有几分奇怪，她虽然稳重，但讲话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既然自由了……”胡七说，“那就嫁给大阳吧。”
　　“啊？”我被胡七这句话惊到了，我虽知道胡七大度，却也不至于大度到请着我去跟她分享丈夫。
　　“我现在跟大阳的关系，只是有了公证，却也没有正式的婚礼，也没有夫妻之实。”胡七像是要极力澄清什么一样。“你现在也没地方去，不如跟大阳走。正室的身份我不能给你，因为……不是胡七不明事理，是胡家着实需要皇商姻亲的身份……但是对外我是正房，对内，我每天向你请安行礼都可以的。”
　　听胡七的语气，竟然还有几分惶恐，我却只是疑惑，这胡七，从一开始就不像个妻子，真是奇怪，难道女人不都是自私地希望丈夫只爱自己一个的吗。
　　“我爱王大阳。”胡七说，像是在回答我前两天提的问题，“我爱他，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有一丝夫妻之义之外的感情。他喜欢你，真的，雪姑娘，虽然他最近总跟不清不楚的女人厮混，但是我知道若他的妻子是你，他一定只爱你一人。”
　　“阿七你这就……”我笑着推诿，“这就太夸张了。”
　　“你明明没有牵绊了，那个余文吉也弃你而去了，你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胡七反问我。
　　“因为……”
　　“而且，你昨天，昨天在王大阳的怀里，是那样……”胡七补充说、
　　她说的对，我没有牵绊，或许跟着王大阳是我最好的出路。他喜欢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唯一的那种爱，但至少比对胡七、黄莺之流还是要好一点，至少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他，我当然不会如现在辛苦，我还在忌惮什么呢。
　　脑中阿憨的脸又出现，想到那张脸我笑了，我开始嘲笑自己了。
　　我不能成为王大阳的女人，正房或是小妾，都不可以，因为我，我想等另一个人。
　　“胡七，现在艳婆婆刚走，我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我推脱道，送她走，关上房门。

　　我终于发现，所有的一切顾忌，只不过是因为，我深爱阿憨，我还期待能在这里等他回来，他来找我，然后……然后还需要别的什么吗？不需要了啊，只要能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再看他一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