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江县离南陵市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公路还算平整，廖秋声把车开得又快又稳，刘国才则阅读起《怀素自叙帖书法析解》，看着看着，他不禁读出声来：“草书书法的基本原则是‘使转’和‘点画’，可是，古人对此都记述得太简略。”
　　“是呀，”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廖秋声接过了话头，“写横竖直线的牵引运动叫‘使’，写圆曲线的钩环盘行运动叫做‘转’，首长，我就思忖，蛇头和狼毫毕竟是有很大区别的，要掌握好‘使转’和‘点画’，功夫还得高过古人哩。”
　　“咿哟哟，秋声啦，你什么时候也懂书法了呀！”刘国才有些吃惊地盯着廖秋声的后脑壳问。
　　“老木开出阅读书目后，我到书店买书时买了两套呀，我是您的秘书，不懂一点，会丢您的脸的。”廖秋声解释道。

　　刘国才就想，这小子越来越成熟了。
　　眼睛看得有些发涩的时候，刘国才就把视线投向车窗外，正是秋收时节，田野
　　一片金黄，小小的山丘点缀其间，就像一个大师随意点染的几笔。以前一坐在车上，他就得把眼闭上，脑子里尽是些局长呀开发商呀的唠唠叨叨。现在终于可以闲下心来静静地欣赏乡村风光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兰江县城，县人大周主任的车早在进城路口等着，周主任迎上来，刘国才摇下车窗互致问候，周主任的车就在前面带路了。
　　车停县人大院子，好气派的机关！这是刘国才的第一感受，而周主任就像将一副完美的答卷呈现在上级领导面前，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刘国才就在院子里转了转，暗忖这个周主任倒是个能人，“现在什么事都靠争取呀”。
　　参观到周主任的办公室时，刘国才最敏感的是那木地板，显然是高档实木，而自己办公室铺的是复合地板，就打趣道：“周主任，你这木地板比我的高级多了哟。”

　　“见笑了见笑了，要不我派人帮您把办公室翻修下？”周主任一脸谄笑。
　　“不必了不必了，那样会让其他市领导不高兴的。”刘国才连连摆手。
　　然后就到豪华的会议室里听汇报，周主任兴奋地讲述县人大行使监督职能的经验，刘国才起初听得津津有味，一会儿不知怎么就分了神，脑海里老是那“使转”和“点画”，等到周主任向他征询意见时，他才像梦中醒过来一样。
　　“下午这样安排您看行不，考察两家台资企业。”周主任试探地问。
　　刘国才想了想，说：“考察一家吧，县里博物馆有馆藏书法作品没有？我还想去那里看看。”
　　周主任早对刘国才的工作风格与个人喜好作过研究，听到刘国才要看书法，倒是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吩咐手下立即安排。

　　午饭后，周主任把廖秘书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中午的活动怎么安排，廖秋声就说：“找个环境好的地方洗洗脚吧。”
　　喝酒后洗洗脚，这是南陵市人民的现代解酒方式。周主任到了洗脚城，亲自安排，他与刘国才两人一间包房，他先叫来一个漂亮的女孩交待道：“帮这位老板好点洗。”然后自己叫来了一个年龄较大相貌平平的女人，刘国才心里就明白了，这周主任真的有两下子。

第十三章：视察基层（2）

　　当小姐温软的手抚摸着刘国才的脚时，所有的疲劳立即消失了。周主任本想单独和新一届市人大主任聊聊心里话，没料想刘国才早已鼾声大作。
　　下午，刘国才心不在蔫地看了家台资企业，就急急地赶往县博物馆。兰江县建县2066年，果然文化积淀很多，面对一幅王慈的《汝比帖》，刘国才已然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已完全沉浸在那龙飞凤舞的境界里了。
　　晚餐时，点了一道“一蛇三吃”的菜，刚端上来，刘国才的眼前就浮现出玉斑锦来，仿佛就是那条心爱的蛇已被他们烹杀了，就对周主任说：“撤了这道菜，我们保护生态嘛。”
　　县里只有这道菜高档一点，周主任十分尴尬地叫人撤了。
　　刘国才吃饭的时候就想起了他的玉斑锦，这几个月来，都是他亲自喂食，老伴一直没有培养起对这条蛇的感情来，不知它饿了没有？
　　刘国才便没有了喝酒的心思，应付几下后便放下了筷子，说要趁早赶回南陵。

　　周主任心里就没底了，再三挽留刘国才在兰江过一夜。
　　还是廖秋声打了圆场：“这样吧，首长是肯定要回南陵的，那就唱歌了再走吧。”
　　“也行也行，马上安排！”周主任顺势下了台阶。
　　进得歌厅，周主任却没有要领班安排这里的小姐伴唱，而是要手下从县职业中学叫了6个女孩来，这6个女孩穿得很前卫，却又有点学生味，一进包房，就贪吃茶几上的水果，然后很老练地分开坐在男人们身边，作小鸟依人状。坐在刘国才身边的女孩，用牙签叉了片水果就往他嘴里送，刘国才脸一歪，用手接了，这时，他就看到了女孩很嫩的一小片胸，心一颤，便起身道：“我唱歌去。”

　　刘国才只能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些老歌，一曲《打靶归来》唱毕，周主任带头鼓掌，叫道：“颁奖！”
　　陪刘国才的女孩便各倒了一杯啤酒，走到刘国才身边“颁奖”，刘国才不好拒绝，只好喝下。这样一直玩到大约晚上10点钟，廖秋声便代替刘国才告辞，他扶着有些醉意的刘国才上了车，接过4条极品“芙蓉王”烟，马达一启直朝南陵而去。
　　周主任望着消失在兰江灯火尽头的小车，心想，这个主任与上届的主任还真有些不同。
　　还只开得10几分钟的车，坐在后排的刘国才就叫停一停，他要小解，啤酒喝多了。
　　廖秋声找了一处树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就在车上等着，刘国才消失在黑暗中。

　　等了好一会，不见刘国才上车，廖秋声慌了，马上下车寻找。来到小树林里，只听刘国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小姐，别拉、拉我，我、我下次再、再来。”廖秋声借着公路上驰过的一辆车的灯光看到，刘国才将皮带连一棵小树也系在身上了，他一迈步，树就扯住他了。廖秋声“口扑 哧”地就笑了，连忙帮刘国才解开皮带，重新系好。

　　回到家里，刘国才的酒才消了些，他直奔书房，对老伴嚷道：“玉斑锦吃了没有？”
　　老伴端来剁烂了的猪肉，“你自己喂吧。”
　　刘国才就将肉团放进铁丝笼里，然后抱着铁丝笼倒在长沙发上休息。
　　老伴火了，“你今晚就不要上我的床了，一身蛇气味想起让人作呕。”
　　刘国才却没睡着，回敬了一句：“唉，后半生它就是我的伴哩。”
　　老伴就哼了一下关了房门睡觉去了。


第十四章：遮遮掩掩

　　市人大按惯例一个月开一次例会，一季度开一次常委会，这个月离开例会只几天了，还不知道会议的主要议题，秘书长就去征求刘国才的意见。
　　进得刘国才的办公室，秘书长见他正在看一本书，斜眼一看，是本关于书法的，就好奇地问：“领导，您对书法有研究？”
　　“谈何研究！我是学习学习基础知识，充实下自己。”刘国才掩饰道。
　　但秘书长眼尖，见书柜里好多书法书，暗自纳闷：难道刘主任人到50始学艺？他不敢妄猜，切入了正题：“领导，本月的例会您看主要议题定什么好？”
　　刘国才这才想起要开例会了，面带愧色地说：“哟，差点忘了，一个月过得怎么这样快呀。秘书长，我是不是不太称职？”

　　“哪里哪里，您太忙啦。”秘书长连忙解释，他甚至后悔来催刘国才了，但要是临时抱佛脚，他秘书长也有责任呀。
　　刘国才用笔在桌上敲了敲，沉吟了一会，抬起头对秘书长说：“要大家就人大工作如何有所为发表看法吧。”
　　秘书长一听，顿觉新鲜，连忙用笔记录下来了，“我通知各位副主任准备准备”。出得刘国才办公室，秘书长心想，主管城建时大拆迁大改造，刘国才可是风风火火闯南陵呀，如今怎么突然变得文绉绉地了？
　　过了几天，例会如期举行，看样子，副主任们对主任布置的这个新鲜议题比较重视，一个个引经据典，会议气氛相当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