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通俗幽默学术史——国学史话》
第28节

作者: 邺下风流在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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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4-10 20:11:38
  接着往下看:
  “臣听说,仁是爱,义是宜,礼是所履,智是术的原。操杀生,通雍塞,权轻重,论得失,使远近情伪都让陛下您知道(必见于上),叫作术。
  仁义礼术,是治国的根本,应当大力设施,不可废。
  如果得其要,就会天下安乐,民不犯法。
  如果不得其术,君主就会被蒙蔽于上,官员胡作非为于下。
  上蒙下乱这事一发生,陛下属统垂业的梦想就破灭了(此事之情,属统垂业之本矣)。
  臣听说,尧当时遭了洪水,派禹去治理,没听说禹那时候还另发过大水。至于汤时的旱灾,那是夏桀所遗留的孽。

  夏桀作恶,受到天罚;禹、汤积德,以王天下。
  由此而观,天德无私亲,顺则和起,逆则害生。
  臣弘愚戆,不足以奉大对。”
  这篇对策既无文采,又非鸿篇,就好像一个不愿写作业的学生,懒洋洋地写了几句,聊于应付。最后向老师一拱手,说我很笨,你还是找聪明的吧。拉分就拉了。

  我早就不想在你班上上了。
  让我们看看公孙弘这只奇葩是怎么写的吧……
  武帝问天人之道,物鬼变化,天命之符,公孙弘都忽略不计,视而不对。
  武帝问禹汤水旱,错在哪里?公孙弘不但不答,反而说武帝策问错了,说没听说过禹时发大水,水情通报有误,似乎在挑战武帝的常识。
  武帝问为何父不丧子,兄不哭弟,他说没病死不了,父就不会丧子,兄就不会哭弟,等于废话。
  又写起文章来呆板干巴,只会说臣听说这些套话,看上去没有什么创意。难怪太常署的考官们要将他置于下等了。
  谁也想不到的是,汉武帝看见公孙弘的对策,十分激赏,把公孙弘从下等中拿出,列为上等第一。
  当时太常署的那些官员哪知武帝心思。
  武帝问“仁义礼智”这四者该如何施行,公孙弘把儒家的“仁义礼”留下,把法家的“术”搬出,替换了“智“,说皇帝要操杀生之柄才算有智术,否则就会被下官蒙蔽。

  这话深得年轻武帝的心思,他时时考虑的就是驭下之术。想一级一级骗到金銮殿,门都没有,那都是君主无能的表现。
  这也看出这公孙弘不是个只会讲仁义礼智信的儒呆子,他后面还有法术。
  武帝又问禹时发大水,汤时闹旱灾,禹、汤错在何处,为何遭此天灾。公孙弘对说皇帝策问有误,水是禹的前代尧时发的,跟禹无关,是尧让禹去才治理好的。禹不但跟大水无关,还是个抗洪英雄。
  商汤时的旱灾,是夏桀造的孽,跟汤也无关。是汤把夏桀留下的抗旱工作干完,最终王天下的。
  由此可见,天德无私亲,只要顺治就可,功在当代。
  这话让正想要有番作为,追三王、迈武帝的汉武帝看了更是高兴。公孙弘的对策常用“臣听说”开头,虽是套话,却显得谦顺,没有咄咄逼人、自以为是的句子,武帝看了自然舒服。
  于是召公孙弘入见。武帝见弘年快七十岁了,长得容貌壮丽(史称“容貌甚丽”,比我写得赞多了),是个老伟哥,武帝高兴,当下拜为博士,让他待诏金马门。
  这里有个千古之谜,六十岁时的公孙弘应该更丽呀,怎么当时武帝没看上,还差点把出使匈奴的卷子甩人家脸上,差点让人家破了相,要不是人家公孙弘脸厚又来了,他老人家后边的相位还真就破了。

  武帝的自主招生考试结束了。公孙弘由高考状元,硕博连读,直通博士,也不禁飘然起来,哪能安心待诏,又上疏皇帝道:
  “陛下治理天下不如先代圣王的原因,是用邪吏治薄民,这就像用恶狼来放疲羊,那怎么能成呢(此治之所以异也)。臣听说周公旦治天下,一年而变,三年而化,五年而定。陛下对此有意没有?(唯陛下之所志)
  武帝被挑逗得饶有兴趣,用册书答说:
  “问:弘口口声声周公之治(弘称周公之治),弘自视材能与周公比谁贤?“
  问题问大了!
  弘又用书回复道:

  “愚臣浅薄,哪敢与周公比材。尽管如此,愚心明明见治道可以达到。虎豹马牛,是禽兽中难制的,然而被培训后,最后还得乖乖听人的(至可牵持驾服,唯人是从)。
  臣听说揉曲木用不了一天(不累日),销金石用不了一个月(不累月)。一年而变,臣弘还觉得迟呢。(窃以为迟)”
  话说大了。
  武帝看了,惊奇不已。以为自己真成了遇到八十岁姜子牙的周文王,从此对七十岁的公孙弘着力培养。
  公孙弘很快就显示出了他是个优秀政治人物的才干。
  日期:2015-04-11 08:54:51
  公孙弘很快就显示出了他是个优秀政治人物的才干。每次朝中开会,轮到他发言时,只开个头,留出空间让皇帝自己判断,从不和武帝当面顶撞(面折廷争)。武帝认为他言行谨慎厚道,又熟悉文法吏事,业务很精,加上用儒术做花边,中看实用,对他很是着力提拔,不到一年就升为左内史,成了管理京城的长官。
  公孙弘做官有个最大特点,就是每次上奏时,如朝臣有人反对,他从不和人当面争辩,这使他减少了一大批政敌,这就是传说中的刚出道时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但在官场光是低调还是不够的,公孙弘还有个特长,那就是变调。说白了就是见风使舵,及时调整方向。他曾经和公卿大臣们约好进谏皇上,到了跟前,谏到半路,见武帝脸色变得不高兴,又违背了原来的约议而顺着武帝说了。这让这些大臣们很是起火。
  实在受不了你!

  汲黯是当时名臣,正直敢言,学的是黄老术,用黄老术治民,讲究清净,对细小政事不苛求,只求大方向没错就行了。用此术治理郡,郡内大治,为人所称道。武帝听说后,把他招到中央任职。他见武帝老是招引一些儒家,开口张口就是要干些唐尧虞舜从前干过的圣事,汲黯心里早已不满。
  一次武帝又在朝中谈起这些话,汲黯再也憋不住了,说:“陛下只是外表施些儒家仁义,而内心却那么多欲望(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儒家的仁义汤根本不解陛下内心的饥渴,奈何还要效仿尧舜的治道呢?”
  武帝一听怫然变色,竟有人当众揭发自己,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干,一怒之下,甩袖子罢朝,提前下班了。
  大家都为汲黯捏了把汗,说他凶多吉少,不该这么说话。汲黯满不在乎,说:“天子设置辅弼大臣,难道是让他们说奉承话的吗?”

  武帝下班回家后对人大骂:“汲黯这个蠢材,太过分了!”真想干掉汲黯。但怒气过后,也没治罪汲黯。他知道汲黯虽是个刺头,却也是个社稷之臣,今天就当过个愚人节吧。此事不了了之。
  公孙弘这次就是遇上了汲黯这么个硬茬。
  这是儒家和道家黄老的最后一战。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大伙说好到武帝面前进谏,别人都在前边说完了,轮到公孙弘时,他见武帝听了不高兴,脸上起了反应,赶紧变了词,顺着武帝说了。
  汲黯又一次被激怒了。他当着汉武帝诘让公孙弘说:“齐人多诈而无情,起初和我们说好了进谏,现在全背叛了初言。弘怀诈饰智以阿谀人主,苟且取容,不忠!”
  武帝问弘是不是这么回事?公孙弘只说了一句话,就挡住了汲黯的强力弹劾,他向武帝拱手相谢说:“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
  公孙弘不亏儒家学者,他借鉴了自家典籍《诗》上那句名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起来显得情词诚恳。这比汲黯这些黄老学派只知啃老,从《道德经》上搬句“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的话,情感丰富多了。
  武帝又一次被打动了,以后再有别人说公孙弘不好,武帝也不信了。他不久把弘升迁为御史大夫,又过两年,任为宰相。这还不算,还封弘为平津侯,分给六百五十户。
  汲黯这次彻底服了。他在官场混了一辈子,都没敢想到封侯拜相,而公孙弘只混了五六年,就成了坐拥六百五十户的平津侯。别说粪土当年万户侯了,当年粪土百户侯都弄不成。他在武帝前发牢骚,酸溜溜地说:“陛下用人就像积柴禾,后来者居上。”
  武帝听了低头不说话,清静无为起来。汲黯见武帝用黄老功夫对付自己,也没办法,办完事走了。武帝对左右说:“人,果然不可以没学问,听听汲黯的话就知道了。”言外之意是是说汲黯知识面太狭窄了,对儒家文化所知甚少,跟不上时代潮流。
  公孙弘却不放过这位儒家文盲,他拿出了誓死扫盲的精神,非要置汲黯于死地。他跟武帝说:“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室,特别难管,只有汲黯这样名望高的大臣才能胜任。”这是把汲黯往火坑里推,让他得罪那些贵人宗室后,再治黯罪。
  汲黯也明白,到任后,也没下什么猛药,仍旧用他的黄老术治理。辖区内倒也平安无事,让公孙弘想找茬都找不着。
  汲黯可说是黄老派官员的最后一位杰出代表,他在与儒家抗争无果的情况下,用黄老术全身而退。

  从此,黄老告退。
  道家将会以新的面目来与儒家争锋,那就是道教。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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