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黄破坏了柯老外强中干的安全体系。他那两条青涩的瘦腿迈动起来多么的容易，没几天就要赶往校长的办公室发泄一番，述说柯老的无理。于是在那个令人难以将其搭盖目的联系起来的小白平房里，校长安坐着发出微笑。是行动的时候了。最高领导理应以最高决策解决校内的矛盾纷争，因此当校长将小黄的强烈不满全部传给柯老的时候，已经运用了最委婉的语调。
　　日期：2015-02-04 12:26:32
　　于是那个勇者或者小人终于失去了希望和耐性。在他离去之前的短时期内，对所见所闻只能抱以苦笑。二年级的众多猛男正为了爱情（以及友情）大打出手，冲突中沾满鼻血的拳头又砸碎了黑板，这样每个闹事者必须交纳整块黑板的费用。而紧接之一年级的柯老简直批判的继承的发展了那个事件的合理内核，在本班广泛地罚小费。于是乎一位抽象派艺术家在土坡上制造了价值5元的粘痰，实用主义大师晚600秒熄灯就早先去100角。高高在上的庆元中学全体师生歧视美校，喊口号领操的老师甚至不想通过骂人理睬他们，依次准许每一个班级解散时，仍对美校只字不提，似乎那些徒众灰头土脸的自作安排也仅是他们自己的事。

　　“我操他妈的——”男四人团的旗舰人物，樊如新轻声大骂，“我干吗来了？当咱们都是什么呢！”
　　梅汀则重重地说：“就咱们，交的钱比哪儿都不少，最后还一点儿得不到重视，这他妈二学校，我从第一天进来就后悔了。”

　　“看来这种地方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了，就是——”琛琛的话里空出两个难听但是爽快的字眼给廖年，廖年当然接口就骂了出去，四个人只有大笑大骂。
　　他们认定柯老是为了讨好腾出民房给美校的庆元中学，才严管狠打站队质量，未料终极目标还是要归结到罚款上。
　　柯老表现出顾及学生颜面，强压震怒的态势，坐在他花床边的办公桌前，低沉地问那几个荒诞印象之流为什么听见上操铃不知道跑。
　　“跑了……”小胖子小声辩解。

　　“谁看见你跑了！我就看见你迟到了！”
　　迫于柯老逼真的怒气，农民起义家也便极严肃地暗拽小胖子袖子，耳语说：“听着吧，什么也别说了。”
　　然而琛琛自觉一身正气，因此就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说：“我看见了，他们都跑了。”
　　他看见了？柯老甚至不记得这人叫什么，似乎是有两个生僻的字，不禁笑了：“什么？”更冷地笑了一声：“哼？你看见了？你还要给别人辩护？”
　　说完又沉默住，不知强忍了多长时间，终于像为学生们说服了他自己一般，叹了口气发表结论道：“算了。你们几个一人五块。（指琛琛）你交二十。行了，都去上课吧。”

　　似乎只有这种事可以让家里人知道。琛琛把学校罚款的事告诉彭澜初，并说：“学生又不挣钱，罚钱等于罚家长，你们反对不反对，不反对就给我钱去交罚款吧。”
　　彭澜初当然要反对。她和校长的谈话经过二次传达，导致了琛琛和柯老的对峙。
　　日期：2015-02-04 12:27:24
　　但那次也属事出偶然。本来琛琛还不很理解何以老柯如此之快，紧跟老太太访问学校后的第二天清晨就在班会上平淡地宣布：
　　“……当然，罚款也从侧面起到了一些效果，但是今后，我们负责罚款的干部也要考虑一下，哪些该罚，哪些不该罚……”

　　这一位黑发、体型臃肿的中老年人行事总把部下推在前台，当一个一个可怜的罪人向班干部交钱时，还会幻觉那些钱是准备充作班委费的呢。
　　然而校长并不完全理亏。那个档次的数目毫无瓜分的必要，反倒像被家长恐吓了一顿，气恨在心，终而趁在一次会上额外讲到：
　　“……另外还要说一下罚款的问题。
　　“当然，罚一点钱的做法，是有不合理的因素存在，但老师的初衷还是为你们。你们反对也不为过，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款项，都是有实际用途的。俗话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学校绝不是乱收费。多少误解出了事，有的都是，简直是造谣污蔑。
　　“譬如就说那回，这些老师都知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校内有过一个自行车的停车棚，那是学校雇专人看管的，保证你自行车零件不丢，所以每月只收了一点点管理费，结果马上就有学生家长来学校闹，那样子真可以说是，极度的失态。你闹什么？还威胁学校，说她认识什么什么记者，要给写材料反应。
　　“我当时就说，你尽管反应，我让你反应，学校这都是合理收费，有什么不对？我说我还告诉你，你认识什么记者？我们认识的各方面的人物，那都多了！前几年，我专门联系过一个省一级的记者，给我们那所大学写了几千字的宣传材料，在好几种刊物上转载，我说我还怕你？你反应，我看你反应到什么地方？这都没有王法了吗？你说取消就取消，合法的事情也听你的随便篡改？

　　“家长当时就没话了，以后老老实实按规定交费，后来庆元中学这里要盖其他的设施，也是特别征求了我们的意见，才拆了那个棚子的。
　　“所以说，不要蛊惑群众，混淆视听。要知道法律永远保护知识的园地，这里永远是正人君子的后盾，一切恶势力都是无稽可笑的，你散布那个没用，只能是你自己倒霉。”
　　台下前所未有的掌声欢呼讲话结束。
　　而后便是危险的接触。几个清晨闪过，一天中午，柯老竟在庆元的街上巧遇邰琛，对那一声“柯老师好”不得不加以警备防范。

　　“你在街上逛什么呢？”他以兼有关切和责问的口吻说。
　　“我？去买素描纸啊。”琛琛想让柯老话再多一点，不着急走开。
　　日期：2015-02-04 12:28:41
　　柯老淡淡地凝视他，用和蔼的陈述句探问说：“你奶奶以前也是搞教育工作的。”
　　“她以前是在城里那边工作，现在退休了，所以到这边来做生意。”
　　“噢。”柯老的一丝笑意，“你一直和她住在一起？”
　　“这里上学方便，我就暂时搬过来了。”
　　“哦，是这么回事，我一直没注意你，在这儿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我是……不想让他们失望。”
　　“他们也挺好的？”
　　“也许还要再在这里待几年。”
　　“哦，那行，纸买了吗？”
　　“没有，我先去了。”
　　这番交锋，琛琛自觉比较从容，但是否有些滑稽？哀怨的力量太大了，一经离开柯老，他立即又看到了那个汽车厂附近的托儿所。在逐渐腐败的汽车制造厂内，老太太的一大箱优秀劳动奖状留存至今。尽管没什么退休老人乐意在那种地方看管小孩，但是毕竟也还有人要靠那里糊口啊。幼年时他只听说自己的奶奶是托儿所的所长，却很少见到，总觉得她似乎是在某个高深的远处。记忆渐渐清晰了几分，那个早晨他正在秋千旁边玩，忽然望见西装革履的奶奶，身边环绕一些类似穿戴的人员，坚定矫健地走了下来。他们脚下的台阶真像从天而降的云梯，那是势在必得的气度，目标宏大的决心，同她的矮小没有丝毫抵触。

　　可是不敢想象时至今日，老人家如何趴在校长小白平房的玻璃门上向里看，又如何谈吐伧俗地出示来意。
　　随他们走光消散吧。男四人团的话题丰富活跃多了。据说小黄在卡通公司收入也很理想。因为那类事业并不注重表面因素，只要有其所体现的意义，就有必然播放的广大市场。只是不论对谁而言，师生感情都是渺茫苍白，黄先生没有损失，男四人集团更只有笑。何况黄先生悄然隐去时，大家正被近在眼前的暑假牵引得意乱情迷。在此炽热兴奋的解脱前夕，男四人团的最后一大趣谈，就是关乎廖年和班上名丑女牛丹的绯闻。

　　然而每当另几人乐得提及这段佳话，廖年却不武力反抗，只深沉地吐一口唾沫。

　　“——怎么他自己不怎么样还看不上别人呢？”
　　“谁在这里摆了这么薄的一面镜子！”看到润发的照片时，他挠着头皮困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