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没你这样儿的！”
　　梅汀和琛琛也骂廖年耍赖。廖年只好准备再补做一次，但是樊如新这时随便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抬头看看远处，随即骇然大叫说：“不好！老柯来了——！”

　　另三人闻风丧胆，直跳了起来，呼拉拉地一并奔逃。
　　“快啊——！别让他瞧见！哈哈哈！”梅汀兴奋得坏笑变调。
　　日期：2015-02-04 12:23:50
　　“冲啊——！谁最后一个进班谁是二逼！”樊如新举着那根树枝。
　　这样廖年就是最撒欢的了，一把拽掉琛琛，紧贴樊如新的侧面挤进教室。
　　落后的梅汀也就放慢速度，严正声明说：“这里不算我啊，没我什么事。”
　　“对对，也不算我。”琛琛自在地踱步。
　　“唉！”樊如新在门内感叹说，“真正的那个二……反而先进来了。”
　　“你——说——谁——呢——！”廖年跺着大步，上来质问樊如新。
　　樊如新新漫不经心地说：“没说你没说你，我说二逼呢。”
　　“你——滚！”廖年叫了一声，继而又是华丽而轻巧地拍了樊如新一掌。
　　樊如新举臂抵挡了一下，反而笑得更欢快了：“哈哈哈——！同志们！廖年又承认了！承认他是二逼了！”
　　几个人抱着肚子溜回座位。
　　走进这个茅庐后，柯老仍保持着那幅傲慢的深沉。
　　“和大家说两个事儿。”他开始总结这段时间一直不必总结的问题，“一个是最近任课的老师有的来不了，有的课暂时找不到新老师，大家先上自习，不要吵闹。另一个事儿是大家军训的事情还没最后定下来，也可能去也可能不去，所以军训费暂时先不退了，如果最后决定不去，就把这些钱给大家做两身校服，然后再看还有什么杂费，也就不要求大家交了，就是这些，都没什么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曹漓前边的那个嗜好抖机灵的小胖子说。而后又有几个住宿生纷纷表示赞同（拥护的味道更浓）。
　　“那就这样吧，没意见就行，好了，就是这些……（看看表）先上自……你那儿！怎么坐着呢！”
　　每个人顺柯老的视线一齐转向高棍。高棍急忙笑着又坐了坐。
　　柯老直望到高棍那里，微笑地发狠说：“呵，你可以，上来！”
　　“我（怎么了？）……”高棍不大舒服了，气流在他和柯老之间激化。
　　柯老的怒火似又缓和了一些，扶着高棍的肩膀一转，让他面向全班，平心静气地告诫道：“在这儿，站好了，从我这儿看看下边。——底下谁干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吧？”
　　日期：2015-02-04 12:24:37
　　“嗯……！”高棍的语气开始强硬。
　　“噢好。还算知道。”柯老发了个轻笑声，“知道就行。回去老实坐着吧。”
　　高棍又满足地笑了。

　　柯老离去后教室渐渐又恢复了嘈杂，嘈杂又终于得到课间这样一个名义。沙坑旁边的话题有所转变了。
　　“他们又乱收费，这些混帐……”琛琛声音不大不小地骂。
　　樊如新取笑说：“哼，一会儿老柯说了：‘大家——嗯，都听我说几句啊，我们这个银行——啊不是，这个学校啊，这个这个，这个学校啊不是银，银啊不是学校，学、学学银——明白了吧！交钱吧你们！’哈哈哈……”
　　“银行也有利息啊，咱们算什么？还隔三差五让咱们干粗活儿，咱们交钱来当苦力了！苦力也有饭吧，这儿有什么？就那么几本儿教科书，全是初中学过的，只不过咱们忘干净了，他们再讲一遍，什么东西啊！”琛琛义愤填膺。

　　“嗨——！”樊如新满不在乎地说，“二逼嘛，都这样儿。”
　　如此廖年当然又不爱听，又来质问道：“你说谁呢——”
　　另三人放声哈哈笑，樊如新摘下眼镜擦泪说：“我说你了吗？你跟着瞎急什么，承认第二次了！”
　　“唉，只能说这个外号取得太高明了。”轻笑的琛琛遭到廖年掌击。

　　樊如新趁势又为廖年做传，尽丑恶之可能：“哼，待会儿廖年进了理发馆，冲服务员说：‘嘿！你给我过来！’那人赔着笑说：‘哎哟怎么了您呢，来剪头发？’廖年特别横：‘废他妈话，不剪头我来这儿干吗！’那人赶紧伺候着廖年坐好了，说一大堆好话，这才开始剪，廖年又怒了：‘你们这儿怎么回事儿，啊？把你们老板给我叫出来！’那人立马慌了：‘哟，我们这儿怎么啦？您别着急，慢慢儿说。’——‘少他妈装蒜！你给我剪哪儿呢！’那人吓得什么服务忌语都不敢说：‘我？不是给您剪头发吗？’廖年一听更怒了：‘什么！你丫的还要命不要了！没看见我早把裤子都脱了！下边儿！来个偏分啊——’”

　　梅汀和琛琛已经笑没了声音，身体都曲折地打颤。廖年攻向樊如新，樊如新反打回来，又是一顿酷评。廖年又去打琛琛和梅汀，梅汀又大怒道：“干什么你！又不是我一人笑的！就知道打我！”廖年再次去打琛琛，终至于被三个人围追堵截，尘土激荡。
　　——“嘿，你们几个，又闹。”
　　美术老师从那排平房的一段围墙内走出来，面浮微笑。

　　日期：2015-02-04 12:25:42
　　樊如新一眼看见黄老师又穿那件黑色卡其布的长风衣，便加劲儿嘻笑了起来：“哼哼，黄老师，廖年刚才说您装酷——”
　　“你滚——”廖年虚张声势地动拳。
　　“什么？”但是黄老师听不太清那个词。梅汀和琛琛蹲了下去。
　　“哈哈哈……他还说您玩儿洒——”樊如新又添了一笔，不过声音仍不太大。

　　廖年撞开樊如新说：“滚——，是你们说的！该死的家伙！”
　　“什么？你敢这样说老师？黄老师，您听见了吧，廖年骂您——”樊如新快哭了。
　　黄老师转身时笑得稍微加大一些，尽管仍是模棱两可的，被四个笑声迷惑的，但还是为他去往画室的小路增添了几分乐趣。伟大的荷马、阿格里帕、摩西、莫里哀他们正在那里等待他。可惜面对无知浅薄的后人，他们只能留下几座苍白的雕像。素描临摹的静物已经提高到石膏像的层次。但是男四人团和黄老师的关系过于亲近，故而若想催他们动笔，樊如新总会亲和地笑着说：“呵呵，您看别人……”

　　“别人？大家都已经开始画了啊，你们也快点儿，都自觉点儿。你们男孩子，都应该好好用心画，因为毕竟，男孩子还是要走在女孩子前边的。”

　　片刻之后，黄老师打起响亮的牙花，又来催促，不过这次他竟感到他们似乎表露出含有某种希求的神色，于是他转而高声笑着说：“你们怎么回事，都给我过来！坐好了，嘶——，这回非好好谈谈不可了！”
　　男四人团不由得带有忧虑地坐好。
　　他们称为小黄的人说：“你们到底想不想画了，嗯？谁家有好看的光盘没有？”
　　所以近来樊如新惯于乐呵地说：“老师，那光盘的事儿……”
　　柯老观察不到这些细节，但他本来就是处处看不惯小黄的，故而并不缺少有力的证据。他一直不满足于简单管理学生的日常生活，对他讲课能力的那份滋补呢？他一直感到至少在庆元这种地方，若想站稳脚跟必须具备明目张胆的轻蔑态度。当然这也是因为无奈。一来，什么身份就得摆什么样子。二来，也是被那帮愚蠢的痞子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