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用手捧着杯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觉得怕的离开，心头一阵恶心，本来打算扭头走开的，不过刚一扭头，就看到现场的不远处，地上有一个浅棕色的鸭舌帽。”
　　“我当时就愣住了，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一样，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潘晓紧张不已地说：“我知道这人一直在跟踪我，但没想到出事的不是我，竟然是他！”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跟踪你那个人？”我不以为然地说：“未必北京就这么一个有着浅棕色鸭舌帽的人吧？再说，你在现场看到地上有个鸭舌帽，也不能说明就是地上的死者戴过的吧？”
　　“是他的鸭舌帽。”潘晓斩钉截铁地说：“我在现场缓过劲来的时候，听到有一个老太说：‘走路带什么帽子吆，头上掉个东西也看不到，作孽吆作孽……’”
　　我和琳琳沉默了，这的确让人无话可说。
　　“其实当时我也半信半疑，清醒过来之后我也想过，未必这个戴鸭舌帽的人就是跟踪我的那个。也许只是个巧合而已。”潘晓接着说，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硬了起来：“不过后来我发现，跟踪我的那个鸭舌帽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足以说明问题了吧？”潘晓反问我，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闪动着惊惧的光芒。
　　“接着说。”我不置可否地说，一边拿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后来那个鸭舌帽又出现了。”潘晓一点点地挤出这个几个字，巷十号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正奇怪她为什么如此的小心翼翼，就听见她接着说：“不过这次没有人。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在自己的门廊上发现挂着一顶一模一样的鸭舌帽。”

　　“那帽子就工工整整地挂在我房门的正中央，恰好遮住了猫眼。从外面看，就像是有个人贴在我的门上一样！”潘晓的声音一下子升高了，那种尖利刺耳的嗓音重新划破我的耳膜。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潘晓的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有些歇斯底里地说：“这是不是一种威胁？”
　　很像。我心里默默地说，不过没有讲出口，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你想太多了吧，也许就是个恶作剧，或者哪家孩子好事，胡乱挂上的。”
　　潘晓冷笑了一声，明显是在嘲笑我。然后她重新拿咖啡壶，小心地给自己倒满，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琳琳，后者摇摇头，表示不用续杯了。
　　“不瞒你说，我当时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虽然我也知道，这个理由十分牵强。”潘晓重新冷笑了一下，我这才明白她是在笑自己。她盯着手中的咖啡杯，垂下眼皮接着道：“所以我当时就把这顶帽子扔掉了，看着它飘落到楼下的垃圾桶旁边，心里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听你的意思，后来又出事了？”我试探着问。
　　“不错。”潘晓的声音已经有些哆嗦了，显然内心深处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大概一个月之后，我下楼去买水果时，听见卖水果的几个女孩在聊天，才知道楼下捡垃圾的大妈突然被发现煤气中毒死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了。”
　　“我当时就有种不祥的感觉，于是装作好奇过去攀谈，不料一个女孩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浑身冰凉。”潘晓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伴随着阵阵颤动的头发分外显眼。
　　“那个女孩说：‘太可怜了，我当时就告诉她别拿死人的东西，她一把年纪了非要去捡那个帽子戴，还说什么不信邪。我那天分明看见了，被玻璃砸死的那个女人就是戴着这么个古怪的帽子……”
　　“女人？”我轻呼一声，一把握住了手中的杯子：“你是说那天被玻璃误伤的死者是个女人？！”
　　日期：2013-12-19 20:54:00
　　“我……不知道。”潘晓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十分恼火，不过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说：“当时我那人脑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了，身上的衣着什么的很中性，实在是看不出来性别。不过跟踪我的人的确是个男人，因为我看见过他在男厕所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而且自从那个被玻璃砸死的人死掉之后，我再也没有发现过那个鸭舌帽出现在我周围。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惭愧地是，潘晓神色惊惧地向我抛出这个问题时，我同样被一团浓重的疑惑所笼罩，压抑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潘晓十分肯定跟踪她的是个男人，结果死在大街上的被人证实却是个女人。楼下捡垃圾的大妈死在了自己的房子中，头上也带着那顶致命的帽子。
　　这次，死去的也是一个女人。
　　会不会是潘晓看错了？也许跟踪她的一直都是一个女人，潘晓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近百米的距离，判断一个人的性别只能通过走路的姿势和身材——这个距离，未必没有认错的可能。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结论更加让人绝望：那顶浅棕色的帽子像是一道索命的符咒，出现在谁的身边，就已经将致命的索套系上了对方的脖颈。
　　我突然明白了潘晓一直以来的恐惧，也知道了她不惜将自己整容成另一张面孔的原因。很显然，她以为这样，就能够让自己彻底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那顶象征着死亡的帽子从此将远离她脆弱的躯壳。
　　问题是，她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