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8-14 22:48
　　第三十八章
　　见这情形，众人有的吓得目瞪口呆，有的起身想要阻拦，有的要出门喊人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去看阿憨，只见他先是想起身，又定了定神坐下了。我也玩味地品起了阿憨这动作的深意。想他虽有一拳打死野狼的功力，却也不想这么快就显露吧，况且这王启天一看他就让他上座，想必也没少看出什么。
　　王启天冷笑，说：“阳儿你怎么这么傻呢，墙上装饰挂的剑，怎么能伤人呢？”
　　王大阳一听，鬓角渗出冷汗来，想来也是第一次做这事情。倒是一旁的黄莺神色自如，想起头一天她邀我到僻静地方吃晚饭，之后我就撞了鬼，遇到王大阳和阿憨之后，黄莺本该给我的晚餐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胡七也本是纯良性子，莫名的就要给我下毒，这王大阳也是……之前见过的王大阳夫妇，虽说没有感情却也和睦，只是这黄莺来了之后，便闹腾得狠了。
　　我这也只是怀疑，毕竟天下巧合的事情多了，黄莺经的事情多，遇见这王大阳剑指亲父不着急或许也正常。
　　一旁福叔慌了神，暗暗拉了王婶衣角说那传说是当年文襄帝赐给资助他打天下的商家的，据说真的上过战场。这声音不大不小也足够传进我耳朵里了，我想王大阳该是也听到了。王大阳知道了自己手里的剑大概是可以伤人的，更加紧张了，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黄莺在一旁却笑起来了。王大阳或许看自己喜欢的女人笑话自己，竟然发了狠地要刺过去，那王启天也不躲避。正在这时候，旁边乒乒乓乓响了一阵，原来是胡七不顾一切地冲到王启天面前挡住王大阳，经途打碎了好几个碗碟。

　　“王大阳，你要干什么！”
　　“是他逼死我亲娘，我要他偿命！”
　　“王大阳你疯了吗？”
　　那王大阳似是发了狠，我怎么也认不出这个就是每天勤勤恳恳做工、回家之后工钱上交就帮家里做家务的王大阳，倒像是路上哪里蹦出来的匪徒。王大阳那剑并没有收住，一只白色的小茶杯打在了剑鞘上，落地前就变成了粉碎，弄的王大阳手一抖就扔了剑。

　　叮当一声，剑应声落地。一直挡在王启天前面的胡七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被丫鬟们扶到一侧休息。
　　而那茶杯的来源，正是阿憨。
　　我看了一眼他，赞许一笑。他表情得意，似乎丝毫不把这当个事儿。这边福叔王婶胡七他们分别扶住王启天和王大阳，再看王启天早已是一副难过表情。
　　“你原谅不了我吗，阳儿？”王启天软了调子，问他。
　　王大阳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想想都后怕。

　　王启天似是不能让众人看到眼泪，虽然眼睛闪闪的要掉泪，却还是忍了，转身去了后厅，一些丫鬟下人也都纷纷退下。王大阳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可是最难过的人是我啊。为什么我不是一个早年丧父，母亲一手拉扯大的边城小村手艺人，而是个没有娘，爹还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的富家公子呢。”
　　听着这话，我也心疼起王大阳了，他这几天情绪一直不正常，今天爆发了也好，也没有出什么事，还好阿憨在。
　　此时的我每看一眼阿憨，都有一种想要去牵他手依偎他的冲动，只是每次都刹住了。先是想他马上要回周了，再是想到他身边那些女人。我不知道她们是怎样的，对他的感情有没有我深。只是毕竟，论家世，论年岁，我没有跟她们比任何的资格。
　　“大阳，你真的还没有接受这一切吗？”沉默了许久，胡七终于一句话打破了僵局，她被众人搀扶着站起来，走到王大阳身边。

　　王大阳抬眼，没有说话。
　　日期：2014-08-14 22:48
　　“雪妹妹，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大阳吗？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明明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大阳就嫁了吗？”胡七转头问我，我点头，“或许你觉得我就是听家里话。是的，没错，我承认我从小就接受了那种教育，你是要嫁皇商的公子哥，嫁给他家里就有种种好处，就算他家没有钱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还是可以得到很多好处。好处没了，情分还在。况且我很小的时候，王家就东山再起了，那家业，真是，我几辈子也消受不完。”

　　可是这也不至于等十八年吧。
　　“对，这也不至于等那么久，想嫁个好人家，凭我胡七，皇亲国戚、朝廷大员、风流才子，我当然都能嫁。”胡七好似猜了我的心思，“只是我等王大阳，就是因为我从小就知道，王家的王伯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他一生只珍爱王夫人一人。他有钱有势，地位和名声都非常人可比，丧妻之后再娶，或是纳妾娶小，都无可非议。只是这十几年来，大阳，你知不知道，你爹日夜思念你娘，立誓绝不再娶。他真的就这么做到了，多少年来为王夫人守陵扫墓，毫无怨悔。”

　　王伯伯为了王夫人十几年不再娶？难道这世间还真有人相信一生一次的真爱？我回头看阿憨，他在我几步远的距离，眼神放空，似是沉思，又似是沉浸在这故事里了。
　　王大阳好像是被惊讶到了，起身，问胡七：“我父亲一直只有我母亲一人？”
　　“对。从小我就笃定，王伯父是如此专情的人，他的儿子也一定是个有情有义尽职尽责的人。”
　　“可是……”王大阳又转了悲怆的表情，“他还是害死了我亲娘。他破产潦倒，他性情暴戾！”
　　“那是他装的！”胡七看着王大阳和黄莺，反驳说，“他知道王夫人重情重义不会因为他没钱而抛弃他，但他不愿她与自己共受四面逼债颠沛流离之苦，只好用了怪异的表现让她离开。却没想到王夫人也是个烈性子，以为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就投湖自尽。王伯父愧疚后悔，三番五次重修王夫人陵墓，月月拜访，每年祭日还会斋戒。在王夫人陵寝前盖了小屋，时时搬进去住。”
　　“真的？”王大阳的表情先是惊愕又是感动又是后悔，看了眼旁边的黄莺，“那他还欺辱我娘，我是说，王婶，毕竟她也养我这么久。”
　　“王婶当年和王伯父约东山再起之后将你归还，却因为私心而耽误十几年之久，王伯父心怀怨恨也是常情。”胡七说。
　　王大阳没有了言语。
　　我看场面肃静下来了，小声问了句：“可以吃东西了吗？好饿。”
　　后面有人重重地敲了我脑门，是阿憨。虽嫌我话说得不时宜，看得出他也饿了，不顾礼节地就坐下吃了。胡七挨我身边坐，我看着她，莫名地生了几分佩服。因为被上一辈感动而下决心嫁给一个人，这举动着实冒险，等候十八年嫁的这个男人，虽然幼稚不懂爱情和责任，却也身材高大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再经她这么个贤妻培养，定能成个好男人。
　　“阿七姐姐心怀宽广，等了十八年嫁了个王大阳这样的男人，好好培养，他一定能成个好夫君的。”我笑着对胡七说。

　　胡七看着我，一双桃花含情眼让我浑身发颤，许久，叹了口气，又笑了，说：“若是真的在意谁家姑娘，不用培养，就是个好夫君。”又低了头，自言自语道：“可惜那人不是我。”
　　我想起王大阳第一天见我就送我鸡、帮我拿面，后来帮我切菜生火，陪我经历死生，亲手雕石瓶送我。他真的是个极好的男人。想起来那些好笑的对话，我竟然不觉笑出声来。
　　那边黄莺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看了我，与王大阳一对视，抿嘴一笑，好不动人。
　　彼时我已经了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端起茶杯，看了一眼阿憨。
　　阿憨明白我意思，正起身要走，就听见门房派人来传话，说有来自突厥的客人拜访。
　　王启天干笑了两声，说：“竟然来得这么早。”说完，斜眼看了一下王大阳，说：“来人，给少爷去后面换身衣服擦擦脸，见客人。”

　　突厥的客人？
　　我拉住门房派来的小厮，问突厥客人是什么情况。小厮说王家与突厥素有来往，突厥的行商听说王启天来了边城，都安排要见，可惜前几天少爷身体不好，这不马上就要走了，再推托就没机会见了。
　　突厥人？
　　我突然想起王大阳之前做过一批突厥的货，还有画小瓷瓶的草图的时候遇到的大老板，还有石头铺子……原来王大阳一直在王启天手底下做活，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话说回来，王家家大业大，常常包络一个城里一半的对外贸易，精工巧匠在他们手底下营生倒也是常事。
　　阿憨转头看向胡七，说：“在下偏鄙之地出身，没见过突厥人，想看看这些行商的样貌，不知王夫人可否带路？”

　　我不懂阿憨究竟想做什么，只是胡七应允了，我们便也一路侧门小道到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