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洲说：“现在你在城里，你不常回来，你不知道，别以为这责任就是烧烧纸。无论你在外面混好混坏，这里是你的根。你就是百万富翁，老家人不会管你多有钱，你不敬他们，你家里人过世了，他们也不会敬你。就算你是穷光蛋，他们不会管你以后有什么回报，绝对不会让你饿死在这里，到哪里都有你一碗饭吃。别人都说盖棺定论，盖棺定论，就是这个理。你会做人，讲信义，不坑人，孝敬父母，谦让邻里，不闹矛盾，等家里有了丧事，别人就会给你甩脸子看；不会做人，不讲道理，不讲信义，棺材板人家都不让抬进坟里去，就算你有钱，没人帮你。你有钱雇了人，得经过人家的路人家的地，人家不会让你过去。”

　　马建洲说罢，一个坟接着一个坟点着纸钱，灰烬被风卷走，飘散在雪白和麦绿的斑斑点点中。马小帅在寒风中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听，他跟着父亲烧着纸钱——或许我的一辈子注定碌碌无为，死了也无足轻重，落寞地葬在这片土地里。小帅想，对这个世界来说我渺小得微不足道，更不用提改变这个世界了，能做的，恐怕只有做好自己了。

　　2.35 差距
　　大年初六，紧张的学习又开始了。此时距离中考只剩下了四个月。课程基本上结束，老师也根据需要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复习。其他科目还好，唯独语文马小帅基本上放弃，只是把必背科目背了个滚瓜烂熟，其余改病句、阅读理解、写作之类只能听天由命了。其实作文还好，只要不碰见《生命的意义》，《生活的意义》之类的题目，他还是能应付自如的。改病句也还好，总共就一两题，错了就错了，三五分。真正让小帅死去活来的是阅读理解——他连标准答案都看不懂。不过他倒是按照李老师的理论准备了一套万能答案。

　　李老师的理论是“语文和其他的不一样，不是看你错在哪里，是看你对在哪里，你就是写了一堆废话，有一个词用对了，你就得分了，所以，大家就尽量多写点，多多益善。”
　　马小帅准备的万能答案是：本文采用了对偶、比喻、拟人、借代、夸张、排比、反复、比拟、象征等多种修辞手法，运用了叙述、描写、虚构、烘托、渲染、夸张、讽刺、抒情、议论、对比等表现手法，采用了联想，想象，抑扬结合、欲扬先抑、动静结合、叙议结合、情景交融、衬托对比、伏笔照应、托物言志、白描细描、铺垫悬念、正侧面结合、借古讽今、卒章显志、承上启下、开门见山，烘托、渲染、动静相衬、虚实相生、实写与虚写、托物寓意、咏物抒情等表达技巧，使得文章更加生动，形象，有趣。

　　这么算来，语文150分的卷子也就能考到120分就知足了；英语自己听力写作较差，短时间提高不了，135差不多；政治多靠死记硬背，自己记性不错，虽然时间不多，也能八九不离十，90分该有；数学好歹底子不错，一张试卷至多一两大题中的一两小问不会，只要防得住粗心，150分的卷子，140还是有的；化学在辛老师的提点下，自己始终没落下90分；物理自己一直不太好，勉强考到85分，想再高也难，一些难题也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至于历史生物地理的综合，小帅驾轻就熟，90分。

　　马小帅盘算了一下，在正常情况下，他能考到750分，几次模拟的成绩也和估计差不多——这距离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还差20分。他感觉自己和姐姐小然当年中考时一样，面前只有20分的差距，看似很少，却无法逾越。
　　2.36 重点
　　明城的学校分为三个档次，一类重点，二类重点，三类普通。每个档次都有三五个学校，每个档次只能挑一个学校报考，总共三个志愿。比方说一中和三中都属于一类重点，学生只能挑一个，报考一中就不能报考三中，报考三中就不能报考一中。摆在小帅面前的是，三中每年录取分数线恰好差一中二十多分，自己刚好够；一中自己九成考不上，考不上就只能落到第二档次去。

　　小帅倒是没有把这事当成问题，就算差五十分，为了苏惠的那个承诺，他也要报考一中。小帅的父母就不这么认为了，他们觉得还是三中稳妥一些。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李老师给孙吟打了个电话，大意是小帅考一中还是很有希望的，他已经在几个月内提高了这么多，这还剩下两个月，足够了。孙吟这才放下心来，从了小帅报一中的心愿。可孙吟不知道，这则电话是程校长的死命令：年级前二十名，必须报考一中。

　　其实前二十名，稳稳考上一中最多三个人。剩下十几个人的成绩都在一中和三中之间。除了年级前三名、不上一中死不休的马小帅外，只剩下石原自愿报考了一中——他是要和小帅死磕到底，凭什么你马小帅考得我就考不得。这么加起来只有五个人，就算他们都能考上，距离程校长的目标还差了一半。程校长当时就对李老师下了死命令：“一届学生没十个一中，来年拿什么招新生？让那些稳考三中的拼拼一中，让那些稳上一类重点拼拼三中！”

　　李老师虽然觉得这是“拿孩子们的未来赌学校的钱程”，迫于校长的压力，只能说：“行，我尽力。”
　　程校长说：“这不是尽力，这是任务，让前二十名都报考一中，前五十名都报考三中。”
　　李老师咬咬牙，还是应允了下来。
　　程校长又添了一句：“最好，让他们二类不要报，三类直接填我们二十八中，对高考也好。”
　　于是乎，在中考冲刺阶段，陈胜男、苏惠还有几个成绩较好的学生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谁没改志愿不能上课，只能频繁到办公室里接受李老师的政治教育。刚开始，有几个老实巴交又听话的闷葫芦改了志愿；一个星期后，以林映池为代表的几个意志不怎么坚定的学生，经不起老师的软磨硬泡，也改了志愿。改完后，林映池对马小帅说：“不改不给上课，我要是再不改，连三中都考不上了。”又过了三五天，陈胜男这样的硬骨头也被啃了下来，她气嘟嘟地对小帅说：“我总算知道‘不故意做错是学习态度’问题，故意做错是思想道德问题’是什么感觉了。”

　　马小帅说：“怎么说的？”
　　“说我成绩可以，拼拼一中还是有希望的，又说什么三中的教育质量其实不好，还说什么走进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踏入大学门了。”
　　“你就从了她了？”
　　“我不从行吗，我可没你那魄力。”陈胜男感慨道，“你要是想考三中多好，肯定把他们拖死，和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我拖死他们，别说笑了，老师是脚丫子都泡了圣水的阿克琉斯，是战神。我一不听话就是不仁不义，大逆不道，我自己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你怎么这么怂了？”胜男鄙视道，“你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劲呢？”
　　“充耳不闻床窗外事，任尔东西南北风。”
　　“哎……这孩子白养活了。”胜男拍拍小帅肩膀，“刚刚她还跟我说，让我第二志愿八中别填了，直接填二十八中，说到了八中也没人重视，不如直接到二十八中的高中部来，这里老师都认识，肯定照顾你们。”

　　“你怎么说？”
　　“我说，我报一中已经够给面子了。”
　　“这么硬气！”小帅竖起大拇指。
　　“你搞不搞得清楚状况，现在是她求我改志愿，我不得拿出点架子来。”
　　日期：2012-5-2 10:36:00
　　2.37 中考还是来了

　　中考前的那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马小帅浮躁得像发情期的动物，除了生理上的需求，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干不下去。书翻三两页就看不下去，题做一两道就做不下去，书背一两句就背不下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盯着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还剩XX天”含情地看，并告诉自己：“我要学习，我要学习！”就这么在自我鼓舞下澎湃起动力来，一头扑倒在书的海洋里。没想到才翻了两页书，动力就枯竭了。

　　由于三轮复习完毕，到了还剩一个月的时候，所有课都改成了自习课。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马小帅更是坐也坐不住了，每节课都要往厕所跑上两三回，每回都是“只见遛鸟，不见鸟叫”。梁老师为了激励大家，时常在黑板上写上一句励志名言，最开始写的是“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东子每天吃早饭的时候都要调戏“我扑在面包上，就像高尔基扑在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