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真有病——朱元璋的正面与侧面》
第7节

作者: 宗承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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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三年时间里,朱元璋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物,与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下层百姓在一起摸爬滚打。既得到无数好心人的帮助,也受过别人的胯下之辱和白眼。在他所经历的人间万象中,他体察到的是人性的弱点和人情的真伪。而所有这一切,成全了他性格深处猜忌残忍的另一面。他懂得在什么时候当孙子,在什么时候充大爷,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干常人之所不敢干,该出手时便出手,一切在于把握火候。史料记载,为了在艰难的世道里生存,少年时的朱元璋曾经多次和街头的乞丐们打架,很多时候是以一敌众,刺刀见红。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与死亡的博弈中,他用自己的勇气狠狠地扼住了命运的喉咙。以后,朱元璋就是凭着对人情真伪的洞达来识别敌人与盟友。他经常利用人性的弱点来控制、驾驭身边的人,常常将他们玩弄于股掌。

  等到朱元璋晚年时期,他在回忆自己的这一段人生经历时,也不无得意地感慨道:我“阅人既多,历事亦熟”,“人情善恶、真伪,无不涉历。”“人之情伪,亦颇知之”。那一段江湖经历,让朱元璋迅速地成长并成熟起来。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来说,这段经历帮助他跨过了青涩的懵懂年代,将其直接带进了成年人的世界。在那个讲究丛林法则的世界里,朱元璋学会了用另外一种角度去看待事物,体验到的世情冷暖也更加深刻。

  日期:2013-04-15 12:40:12
  王家卫曾经在他的电影道白里,意味深长地说,人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了江湖。正是江湖改变了朱元璋的性格,也正是这种性格赋予了大明王朝一种阴郁复杂的时代特征。
  一个被社会和生活迅速催熟了的农村孩子,从乡村到江湖,让他获得了同龄人不具备的特质,勇敢,精明,适者生存的手段。江湖在赋予他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必然会损伤他身上所具备的与道德有关的品质。对于一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人,空谈道德显然是不现实的。就像一头在草原上生存的狼,填饱肚子才是第一位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去尝试。

  如果将后期的朱元璋比作权力的野兽,那么此时的朱元璋应该算是生存的野兽,这个比喻很形象。从土地上出走的朱元璋,已经不再是一个在生活陷入绝境时听天有命的农民,在江湖的历练下,他正在成长成为荒原上的狼图腾,一头大胆而狡黠的野兽。在凭借手段混饭吃的江湖,勇气才是生存的最大法宝。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朱元璋身上的主动冒险精神表现得愈发强烈。
  3、初出江湖的造反者
  元至正四年(1344 年),黄河又一次大决口,淹没河南、山东数州县后,元廷决定下大力治河。黄河决口不绝于史,元朝更是达到了两三年一次的高发频率。而只一次,虽然不是元王朝规模最大的一次治河行动,却是它的最后一次。
  元朝末年,整个帝国就好像是坐在了一个大干柴库或巨型火药桶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点燃它的那一点星星之火。在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宿命般的来自大自然的地理因素,对中华民族的命运发生着特别重大的影响。一个是裸露在北方的万里边防线,一个就是越来越混沌污浊的黄河。一是用来抵御外敌,一是天灾人祸有可能带来的体制上的变数。
  日期:2013-04-15 12:42:55

  不过对于来自北方大草原的骑士们心中和头脑里,一再出来发挥那梦魇般作用的,则是黄河。在作出治河的决定之前,大元帝国的决策层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反对派认为:山东连年饥馑,民不聊生,聚众于此地治河,“恐他日之忧又有重于河患者”。果然,史料记载说,17 万治河民工与军队聚集起来,开始这个造福社会的宏大工程后,“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给,河夫多怨”。各级官吏上下其手,层层克扣,致使国家拨下来的工钱,大多在各级管理者手中蒸发了,治河民工光出力,却拿不到工钱,心底的愤恨可想而知。

  元至正十一年(1351 年)四月,山东曹县西南黄陵岗工地上,民工们突然在河道底下挖出一个独眼石头人,在石人背部刻着一句话: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此种手段对于中国历史而言,只能算是一种山寨版的游戏,早已不具有原创精神。从秦朝末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时就在使用,到朱元璋的时代以及朱元璋后六百年的今天,仍然被人们甚至连手法都不变地在广泛使用着。在人心浮动之际,它所带来的功效要远远胜过那些堂皇说教千万倍。

  这时活跃在河南河北山西一带的明教首领韩山童得到这个消息,抓住机会,分派手下人四处散布童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利用遍布各地的教会组织广为传播大造舆论。并暗暗地錾了这样一个石人埋在黄陵冈的当路处;同时精心策划,分派大批教徒混入民工,宣传天下将要大乱,弥勒佛已经降生。一传十十传百,河南江淮一带的老百姓很快就相信了。一时人心骚动,又加上督河官吏克扣修河经费中饱私囊,搞得民怨沸腾,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朱元璋游方的几年中,西系红巾军的开山祖师彭莹玉也正在淮西一带秘密活动,传布弥勒佛临世的教义。彭莹玉的身份和朱元璋一样,也是一名游方和尚。即使朱元璋没有见过他,也不排除和他的教徒有过有意无意的接触。
  彭莹玉秘密传布的宗教,相对多元化。他号召教徒烧香诵偈,供奉的神是弥勒佛和明王。彭莹玉生于浏阳,出家于袁州,布教于淮西,应该算是南派。另一个系统是北派,领头人是赵州栾城(今河北栾城)的韩家。韩家几代以来都是白莲会会首,烧香结众,在贫民阶层中有着很强的号召力,早就被官府盯上了,朝廷将其家族谪徙到广平永年县(今河北永年)。等到韩山童成为会首后,更是放出预言:天下要大乱,弥勒佛降生,明王出世。

  日期:2013-04-16 13:54:00
  他们所奉的偶像是弥勒佛,也叫弥勒教;同时又宣传明王出世,又叫明教。明教和弥勒教、白莲教两种宗教混合,明教和弥勒教都认为目前的现状不好,都不满意现在,都相信不久以后会有而且必然有更好的或最好的世界到来。这理想世界的实现有一个显明的标识,就是“明王”或“弥勒佛”的出世。听从他的号召,用人民大众的力量来实现这个理想,让宗教的预言成为现实的政治革命
  南北两派在起兵以后,由于同样的信仰,又有着相同的目标,那就是推翻蒙元政权,于是就合二为一。教徒都是用红布裹头,时人称之为红巾军。又因为教众烧香拜佛,因此也称为香军。

  明教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唐朝时期,五代时教众曾经在陈州起事,结果被政府军剿灭。那些侥幸逃脱的教众进入福建地区。到北宋时,福建南部成为明教最为重要的教区。随后明教又从福州传至浙江,当时的温州一带就建有明教斋堂四十多个。到南宋初年,明教已传遍淮河流域以及江浙、江西一带。教徒全是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的洋鬼子,他们信奉的神是摩尼和夷数(耶稣),乡下人将其视为魔鬼,因此明教又被称之为魔教。为了能够在中国农村地区发展壮大,明教结合中国民间社会的特点,提倡素食、薄葬、节省消费,使底层民众乐于接受。要求同教之人互帮互助,尤其要向那些穷苦的教友伸出援手。从隋唐以来,凡是现实政治使人民失望的时候,“明王”、“弥勒”出世的宣传就自然而然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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