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阿宏递给婷婷，“想吃什么？我请你。”婷婷笑了一下，说：“谢谢啦。”然后认真研究着菜单，选了当日推荐的套餐。
　　阿宏于是要了一样的，服务员问要选什么饮料，婷婷说：“热咖啡。”阿宏说：“热鸳鸯。”说完阿宏自己觉得很奇怪，怎么想起要这个了，上次喝鸳鸯还是跟珠珠一起的时候，哎？也不对，上次是珠珠点了鸳鸯．．．．
　　阿宏出神的空档，婷婷自然地打开话题：“你能留在事务所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啊。对我们这种后辈，有什么建议吗？”
　　阿宏认真想了想，看着婷婷的眼睛，慢慢地说“我的建议是努力工作，努力工作就会有收获。”
　　婷婷点点头，本来是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出现的话，本来是一句虚无的建议，由于阿宏认真的表情，有了更严肃的意义。她明白，阿宏讲的是认真的。

　　婷婷停顿了一下，“阿宏，我就这样直接叫你了。我看见你好像一直都不快乐？”
　　“是吗？可能是今天早上事情特别多，觉得有点累。” 阿宏怀疑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那么容易看出情绪。
　　婷婷笑了：“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垂头丧气，你应该是很有成功的欲望才对啊，不是说人要有欲望才有生命的动力吗？”
　　“也许你在事务所这种环境生存下来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隐约之间，阿宏觉得短短的几句对话把他推进了最近一直不愿意思考的问题里。
　　“你知道吗？有一种植物叫荷荷芭，生长在美国的亚利桑那沙漠地区，虽然那里干旱高温，但它可以抓住非常多的水分，是仙人掌的锁水能力的25倍！”
　　“是么？我完全没有听过啊。”
　　“我的意思是无论多么差的环境，总有一些东西可以生存。”

　　“你是说，你是荷荷芭？”
　　婷婷又笑了：“不是，我用荷荷芭做面膜。”
　　阿宏不期然留意地看看婷婷，稍为成熟了一点的婷婷，皮肤美得不能形容，整张脸似乎笼罩着一层柔光。
　　婷婷可能留意到阿宏正看她入迷，笑了一下说：“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种植物真的这么神奇吗？”

　　“当然是真的，我为了这种植物还特意跑到Arizona（亚利桑那）沙漠过了个thanksgiving（感恩节），坐在这种植物旁边能听见它嘶嘶地吸水声。”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啦。”婷婷大笑起来，阿宏也跟着大笑起来。
　　然后婷婷说：“我的意思是觉得累不是因为工作环境所做成的。人不会是在某一天睡醒了，就发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之前肯定就有迹象，而且还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或者是现在你工作里有太多的重复，消耗掉你所有的激情。”
　　日期：2010-05-09　10:40:14

　　阿宏摇头，微笑道：“你好像很喜欢分析人的想法，你不应该读经济，应该读心理。”
　　婷婷睁大眼睛：“啊，是呀，这都被你猜到，我是读心理的呀。”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啦。”短暂停顿一秒，两个人又同时大笑起来。
　　然后婷婷接着说：“不过我确实选修过一点心理学，课程简直是佛洛伊德的崇拜会，课堂里都是他的fans（崇拜者），我受不了就不学了，但是心理学的老师讲，人每天应该大笑几次，这样可以预防癌症。”
　　阿宏略微沉默，回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大笑过了，几乎不记得上次大笑是什么时候了。今天短短十几分钟就大笑了两次，原来快乐也不是多么令人为难的事情。

　　阿宏微笑地看着婷婷说：“我还没有精疲力竭，工作中也没有太多重复，但是可能你说得对，有些事情在消耗掉我的激情，并不一定是工作环境或者工作本身造成的。我可能不太快乐，但是也没有非常不快乐，可能这是一个工作了八、九年的人，应该有的正常状态，你太年轻，还感觉不到，也还不应该感觉到。”
　　婷婷认真地听着，然后仔细思考，然后慢慢说：“可是你告诉我，努力工作会有收获。”
　　“是的，收获是很多种，比如升职，加薪，同样付出也有很多种，比如．．．．”
　　“比如快乐？”婷婷笑着接了阿宏这句话，阿宏没有反驳，低头喝了口鸳鸯。
　　婷婷接着说：“好像跟你这么聊天，一下子让我想到很多问题，之前我对收获的定义还是太简单了，而且还做了很多研究，现在看起来太孩子气了。”
　　“嗳？你做了什么研究？”

　　婷婷说“你说的努力工作就会有收获，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说给你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好啊，我也想多了解现在的学生是怎样看我们这个行业的。对了，你为什么要选在工业组实习，你不考虑争取去金融组？”
　　“银行的业务基本上我已经很清楚了，而且我不觉得在事务所能学懂什么关于银行的。零售业务我也很了解，唯一就是工业我有兴趣，我想了解中国这个世界工厂里，上游和下游的利益分配问题。”
　　“这才像一个读经济的。”
　　“但是我的级别太低了，现在只是做一些零碎的工作，senior（高级审计员）今天给了我一大堆汇总表，要我与总账核对一致，等有空我会找机会研究研究的。”
　　午饭时间很快结束了，阿宏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下意识地开始搜索一个名字“jojoba”。真奇妙，每次见到这个女孩都会让他认识到自己生活以外的一些事情。上次是手工巧克力，这次是沙漠植物，而且好像是命运的安排，这些事情刚好是他心灵的慰藉。
　　“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总有些东西是可以生存。”阿宏反复地想。

　　还有，婷婷说下次会跟他说对于“收获”的研究结果，就是说，他们还有机会继续聊天，至少跟她聊天是件快乐的事。
　　日期：2010-05-10　13:57:33
　　很快又过了五个星期，是婷婷约阿宏出来的。还是那个餐厅，还是阿宏先到，看着婷婷走过来的样子，让阿宏想到“袅袅婷婷”这个很久用不到的词，觉得婷婷走路的姿态很优雅很迷人。
　　婷婷显得心情非常好，差不多刚一坐下就说个不停。两人边吃边聊，婷婷把她在事务所这几周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阿宏。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婷婷突然停下来对阿宏说，“你知道吗？我等了很久想把我的研究结果告诉你了。”
　　“我也等了很久，你说来听听。”阿宏的表情似乎也很高兴。
　　“我查过相关的数字，全球最大的四家事务所，去年客户收费总收入大概有六百多亿美金，这都是公开的信息。会计师是一个寡头垄断性的行业，这个收费水平需要多少个合伙人？总共不到三万人，那就是说，平均每个合伙人每年的billing（客户收费）大概只是二百万美金。这个行业主要的成本是中下层员工的薪酬，其它费用占比不会很大，假设所有成本加起来占百分之七十，那么，扣除成本后，每个合伙人应得的平均收入大概就是六十万美金。”

　　“真的假的？有这么多？”阿宏认真地听着，惊讶地发问。
　　“其实不算多，实际情况要考虑合伙人的职位和持有股份多少的问题。但理论上，手上的客户收费越多，收入应该越多。”
　　“如果你这些假设是合理的，付出和收获你觉得算是满意吗？”阿宏心里觉得疑惑。
　　“不是这么简单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