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9-10　05:58:37

　　三十八、
　　我高中毕业那年觉得念书念够了，自作主张偷着报了警校。政工科的人去我老爸单位外调政审他才知道真相，回家差点揍我一顿。
　　录取通知下来那天老头披着毛巾被站在阳台抽了一夜烟，仰脸望天的造型有点像没胡子的屈原。我那时候比现在还没心没肺，看着老头的侧影偷着给他设计内心独白，造化弄人啊，人算不如天算啊，诸如此类。

　　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惦记着我正经考个大学，将来进化成一头工程师或者一坨大夫，要么参与神六开发要么给人换腰子割肿瘤，否则忝列族谱。
　　后来我历任丨警丨察、酒吧老板、走私犯，这几个身份不知够不够光宗耀祖，反正足以让我老爸落落寡欢，套句文艺腔的句势，眼神和呼吸浸透着深刻的失望。
　　由此我归结出一个真理，连亲儿子都能冷不丁一下闪折你的腰，何况街上那些没有血缘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说老实话我真没指望借老柴的手一次性把灰欲连根拔起。可跟灰欲比起来，无论人手财力我都势单力薄，怎么看把老柴拉进战团都利大于弊。
　　让皮特冲锋陷阵我隔岸观火，弄清楚灰欲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谁，最起码给大马报个仇，把胸口这股恶气出了再说。
　　尽管皮特提出买枪我心里不怎么踏实，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中午还是按照计划去了皮特住的那家旅馆。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才能确保进退有据不引火烧身。
　　小马给我开的门，接过我手里拎的一堆吃的愣了愣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说你哥那边我送过饭了。小马笑笑没再言语。
　　皮特提着裤子从卫生间出来，依旧板着那张橡皮脸，打开饭盒抓了块牛肉扔嘴里也不知洗没洗手。
　　我拉过凳子坐下，说下午要办事就没带酒，回头补上。抽着烟看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把脚边放着的挎包抓起来交给小马。

　　小马拉开拉链低头瞅了眼里边的钱，恨恨地说便宜姓赵那王八蛋了。
　　皮特翻着白眼说用不用这么麻烦啊？
　　我眯着眼睛瞅他半天，说了句这是鱼饵。
　　两个小时以后我从宾馆出来，开车直奔梧桐路派出所，进了小郭的办公室一屁股坐进沙发，伸手抓过茶几上的人民公丨安丨报一边扇风一边喊热。
　　小郭放下手里的案卷甩过来根烟，说你怎么这么清闲有空往我这儿跑。见我伸手摸兜又把打火机扔过来。
　　我点了火笑着说以为你们这儿凉快，避暑来了。
　　小郭一脸警惕说你又憋什么坏呢？
　　每次从你们门口过都觉得阴森森的。
　　小郭气得直笑。门口一个小警员探进半个身子喊了声郭所。小郭问什么事。小警员扭脸看见我笑得眉目舒展分外殷勤，摇摇头说没事，你们聊，我待会再来，转身要走。
　　我起身叫住他，掏出点钱塞过去，说麻烦你点事，到对面商店买点饮料水果什么的。别自己搬啊，让他们送过来。
　　小警员看看手里的钱问我买多少。
　　我说所里一人一箱，爱喝什么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小郭从办公桌后边绕出来拉我的胳膊，说我们有防暑费你别来这套，买回来你自己喝。
　　我甩开他的胳膊说你才别来这套，几瓶饮料喝谁肚子里不是尿出来，都一样。冲小警员挤眉弄眼，你们郭所廉洁，单独给他买箱辣椒油。

　　小警员笑着转身走了。
　　小郭伸手关了门，重新走到办公桌后边坐下，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看着他一脸洞彻的表情憋着不敢笑，心想我要说没别的事就是让你给我作个证，你会不会抽出电警棍捅我。
　　挑小郭当时间证人我几乎是不加考虑瞬间决定的。只不过这个决定谁都没告诉，别说皮特，小马都不知道。我们商定的计划是晚上动手，可下午这个时间段也很重要，为了给自己留足后路，从现在开始直到皮特得手，我必须跟小郭寸步不离。
　　小马给赵八一送钱时我在跟丨警丨察聊天，皮特出手劫持赵八一时我在跟丨警丨察吃饭，等一切搞定了，我已经当着丨警丨察的面醉得人事不省，没准还是丨警丨察把我送回家的。
　　我们的计划分两步。
　　晚饭前小马给赵八一送钱，灰欲没到营业时间，赵八一肯定会在外边约个地方。俩人见面时皮特藏在车上认清楚赵八一的长相。小马先给他一半，赵八一要问，小马会按我设计的台词解释，手头没那么多现金，另一半正在马不停蹄地凑，今晚一定送来。
　　重头戏是第二步，夜里等灰欲打烊小马再跟赵八一联系，就说怕挨打不敢过去，让赵八一出来取钱。下午的钱轻松到手赵八一应该会放松警惕，小马把另一半交出去走人之后皮特再动手，劫了赵八一问出灰欲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谁。
　　计划敲定之后小马挺兴奋，跃跃欲试故作关心地问皮特一个人能不能搞定，把握不大的话他可以帮忙。
　　我气得想踹他两脚，扭脸看着皮特，说你一个人是挺困难，我再找几个人吧，把握大一些。
　　皮特面无表情地吐出俩字，不用。
　　我掏出个4万伏的倍压电击器递给他，皮特接过来摁下开关吱吱作响，玩了两下顺手扔到床上，从怀里摸出只注射器来，针头上裹着保护套，针管里不知是什么药水。
　　小马在旁边解释，农学院门口的兽药商店买的。
　　皮特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把开了刃的剔骨刀，我看看笑了。估计这是小马的建议，今晚上够赵八一喝一壶的。

　　东拉西扯闲聊了一会儿，小郭见我始终不入正题，眼神中透出了怀疑。小警员敲门，端进来个摆满瓜果梨桃的托盘，客气几句接过我递的烟又走了。
　　我起身关了门走到桌前揪了几颗葡萄扔嘴里，冲小郭笑笑，说下了班有安排吗，好长时间没一块喝酒了。
　　小郭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说约了人吃饭。
　　小颜吧？
　　小郭笑着点头。
　　我咬咬牙下了狠心，说那丫头真不错，差不多就结吧。

　　小郭有点郁闷，说没房啊。
　　我长出一口气知道今晚上他跑不了了，皱着眉毛问，上次跟你说那事，局里那批经济适用房，你有戏没戏。
　　小郭撇嘴摇头，难，局党组开会传达了，先解决困难干警。
　　我觉得你就挺困难的。我冲着小郭呵呵乐了半天，从钱包里摸出张银行卡扔到他桌上。密码是我的警号你知道，你得主动往领导家跑，这还用我教你？窝办公室里发愁，头发白了也屁用没有。
　　小郭坚持要请我吃晚饭，我客气了几句顺水推舟答应了。他出门去小颜的办公室请假，我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给小马打了电话。
　　小马说跟赵八一约好了，6点钟在河边的旧采砂厂见面。
　　我想了想那地方有点荒凉倒是没什么闲人，听电话那头挺吵，问他在哪儿呢？

　　小马顿了顿，说出来买点东西。
　　我有点上火，语气严厉地说有正经事要办，别乱跑。还想再说几句，小郭推门回来了，只好挂了电话。
　　说吧，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重点是喝两杯，今天你别耍滑。我冲着小郭笑，小颜没生气吧，你放人家鸽子，要不一块带上，我不介意当灯泡。
　　不带，喝酒不方便。你放心，没生气，可听话了。
　　你就吹吧。我跟小郭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琢磨着刚才跟小马的通话，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
　　终于熬到小郭下班，上了车他说知道一个新开的新疆饭馆不错。
　　我嘴上说大热天吃羊肉你也不怕上火，点火起步。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堵，我的脑子一路就没停下，逐句推敲小马的话。心不在焉地按着小郭的指引一路开到地方，停了车发现这饭馆离梧桐路不是一般的远。
　　小郭笑了笑说你答应让我挑地方的，这儿肯定不会遇到熟人，说话喝酒都方便。
　　我脑袋嗡的一声冷汗立刻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