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胖子挺有江姐气质的，无论我软硬兼施死活就是不吐口，双手紧紧抓着桌沿长吁短叹，翻来覆去一句话，你别问了，我真不能告诉你，谁说谁倒霉。舌头都硬了，屁股顺着凳子往下出溜。
　　我觉得他是真醉了，起身告辞，笑着说明天我还来。
　　6月份的晚上不冷不热，小风吹在身上挺舒服，天上还挂着半拉月亮。我一边走一边感慨这时候要是没这么多烂事身边再跟着个漂亮女孩该多好。
　　上了车我掏出手机给一个开婚庆公司的朋友打电话，问他那儿有没有闲着的摄像机借我用两天，个头越大越好。
　　朋友想了想说有倒是有，用的年头太长，镜头都磨花了，拍哪儿都有马赛克。
　　我说我不是陈冠希，拿来摆个样子就行。
　　挂了电话远远看见一辆红色POLO一路开来停在离我不远的路边。我合上刚摘了的手刹认真去瞅，POLO四门洞开下来的有男有女，一身火红超短裙的姚楠尤为醒目，同行诸人有说有笑进了街边一家慢摇吧，她依旧风姿绰约地站在马路牙子上翘首张望像是在等人。
　　我觉得头有点晕，正犹豫要不要点火起步，一辆出租停在姚楠身边，瘸局长从车里下来，跟姚楠耳语几句俩人并肩向慢摇吧走去。
　　姚楠穿着高跟鞋走得一撅一撅的不知是不是故意，反正跟身边1米70、1米65起伏不定的瘸局长对比鲜明，走到门口还冲着我的方向回了个头。
　　回到梧桐路，芳芳站在经理室门口等我。
　　我问她家具买齐了没有。
　　芳芳把银行卡还给我，说差不多了，明天送货。
　　我说那今晚上你跟我回去吧，别睡店里了。
　　芳芳贴上来亲亲我的脸，表情和眼神温柔得像即将融化的奶油。
　　我关了门把她挤在墙上，顺着她上衣的下摆探进一只手一路向上相当粗暴。
　　芳芳挣脱我的嘴，冲我忽闪忽闪眨眼睛，喘息着说轻点，等回了家随便你，行吗？

　　我笑着冲她点头，帮她理好衣服。等她转身出门，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心中百味陈杂说不清是疲惫焦虑还是愤怒。
　　我又喝了点酒，到打烊时头重脚轻翻江倒海，被芳芳架上出租车，进了家门直奔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芳芳帮我脱了衣服以后紧紧躺在我身边。我翻身侧卧，能感觉到她紧贴着我后背的躯体灼热如火。
　　其实我没醉，甚至听到熄灯前她那声低沉的叹息。
　　第二天中午起床出门吃了点饭，我让芳芳回去等家具，自己到梧桐路拿车，绕道去婚庆公司取了摄像机和一件全是兜的马甲。再次走进胖子的酒吧，把摄像机摆在昨天坐过的那张桌上冲他微笑。
　　店里的客人纷纷起身买单落荒而逃，每次有人推门进来见着镜头哆嗦一下立刻掉头走人。
　　我从包里拎出两瓶伏特加冲胖子要酒杯，说别跟我瞪眼，今天我请你喝酒。
　　胖子的脸都绿了。

　　晚饭时我打发胖子的服务生出去叫了一桌子外卖回来，反客为主地招呼大家都过来吃。服务生看着胖子恶狠狠的表情无人响应。
　　我掰开双一次性筷子，一口酒一口菜吃得有滋有味。
　　胖子冲我树起拇指，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你狠。
　　我冲他笑笑，说过来一起吃点，回头再把你饿瘦了。

　　胖子抓起装红烧丸子的一次性饭盒，连筷子都不用，直接拿手指头往嘴里刨，一边吃一边嘟囔，你们黑的白的都有后台，逼死人不偿命。
　　我听出话里有话，抬头看他一眼。
　　胖子自觉失言，扔下饭盒闷头喝酒。
　　时代进步了，谈恋爱的除了情调还追求隐私，直到夜里10点胖子的店里一个客人没有跟坟地似的。
　　我觉得酒劲上头，站起来指着剩下的一瓶酒说存你这儿，明天接着喝。
　　出了门站在路边吹风，一眼瞅见瘸局长站在马路对面那个慢摇吧门前，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姚楠的POLO又出现了。今天换了身吊带热裤的打扮，过膝的漆皮高跟马靴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些不太正经的联想。
　　姚楠也看见我了，走到瘸子身边却掉头冲着我站定。
　　我暗骂了一声谁怕谁啊，扔了手里的烟头走过去。
　　瘸子一脸铁青地瞅了我两眼，拍拍姚楠的肩膀说你们认识。
　　姚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点点头，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贴到耳朵上听了片刻，说到门口了，马上上去。挂了电话转身挽着瘸子的胳膊走了。
　　瘸子显得有点不适应，走出两步不忘回头瞪我一眼。
　　我冲着两人的背影哈哈大笑，看他们走到门口，自己也转身上车。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道目光死死盯着我，心慌得厉害。
　　凌晨打烊之后我去看芳芳买的家具。做爱时那张双人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我有点恼火，说质量不行，换。
　　芳芳在我下边皱着眉头嗯了一声，那表情说不清是享受还是痛苦。
　　第三天去胖子那儿终于水落石出。
　　胖子看着我车上贴的那张印着都市情感栏目采访车字样的不干胶差点哭了，双手抱拳说渣子，我叫你声哥，咱们以后还见不见面了。

　　我笑嘻嘻地说见，天天见。
　　胖子把我拉进他的经理室，递烟点火沮丧无边，最后咬咬牙说了实话。
　　给他供货的，是赵斌。送货时就交代了，不许泄露卖家是谁。
　　我掏出个信封塞他手里，说别嫌少，算我赔你这两天的损失，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胖子捏捏信封的厚薄，叹口气说出了这个门我可什么都不认。
　　我用力拍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

　　那天夜里我在慢摇吧里神不守舍，叼着烟大厅包房到处溜达。到了11点终于按捺不住，冲出大门打算开车去长街。刚拉开车门我就定住了。
　　姚楠的POLO就停在马路对面灰欲门前，红色的车体被不停闪烁的霓虹映照出光怪陆离的诡异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