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23　04:23:21

　　三十四、
　　两年前老米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黄兰，那天我也在，热菜还没上齐就看出老米动了心。
　　过了几天他约黄兰吃饭，欲盖弥彰地叫了一桌人。那天晚上我在饭桌上灌翻几个，剩下的全被我拉进人间的包房，出尽八宝营造气氛，一口气连讲十几个各种颜色的段子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让老米有机会跟黄兰眉来眼去，相当默契地突围而出，在大厅守着张点了蜡的小桌子聊了一夜。
　　和黄兰一起来的还有个戴眼镜的女孩，打扮利落颇有御姐气质，不停地惦记黄兰哪去了是不是喝多了，几次起身要出包房去找都被我张开双臂拦住。

　　御姐来了脾气，柳眉倒竖地怒叱我流氓。
　　我一本正经地说不许污蔑，我好几天没耍流氓了。看着御姐忍俊不止心里觉得有戏，今晚花开两朵我得表好自己这一支，抖擞精神把御姐拉回沙发一屁股坐在旁边飞禽走兽的神聊。
　　酒越喝越顺，御姐来了情绪不自量力开始跟我比贫嘴，端着杯子眼波流转，说我得出去看看，小黄小米两个小同志年轻没经验，谈恋爱需要指导。
　　我往她杯子里倒酒，说你先指导指导我吧，我比他们还没经验，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不能厚此薄彼，这词是这么用的吧。说完死死盯着御姐的眼睛，等她不敢直视才拉着她出了包房。

　　走到大厅指着老米黄兰俩人说，人家谈人生理想呢，你好意思打扰？悄无声息地松开她的手腕，顺势搂住腰。
　　御姐抬脸看我一眼没说话。我搂着她往回走，半路推门进了一个没人的包房，灯都没开。
　　那天晚上芳芳请假不在。
　　老米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第二天睡醒了打电话，他信誓旦旦说送黄兰回家了，我没再追问，说我也一样，又被柳下惠了。
　　我说的是实话。御姐半推半就和我接吻，我伸手解她衣扣时觉得她有点哆嗦，松了嘴脸向后仰着看她。

　　不知是天上的月亮还是街边的路灯，反正一片暗淡的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披洒在她脸上，那副黑色框架眼镜摇摇欲坠一条腿斜挂在颧骨上，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隐没在高高的鼻梁两侧深邃的阴影中。
　　我问她，害怕？
　　她猛地紧紧攥住我的手，一言不发地点头。
　　首战告捷的老米后来情路坎坷，足足追了黄兰半年，连送花这么恶心的事都干了好几回。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一块吃饭K歌看电影，御姐每次都在，让我越发体会到这世界的荒谬，原来谈恋爱也能4P。

　　我有点烦御姐，老想挖苦她你一只小白兔冒充大尾巴狼有劲吗，碍着老米的面子不好发作，有段时间总在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说点冷场的话。
　　有一回看完电影大家吃披萨，黄兰饶有兴致地跟御姐探讨片子里一段恶俗的恋情，扭脸问老米究竟爱情有多少种。老米字斟句酌吭哧吭哧地总结，我插了一句两种，戴套的和不戴套的。
　　俩女的都变了脸。
　　黄兰扭头就走，老米一路追出去。
　　御姐认真看了我一眼转身也走了，我盯着她的背影冷笑，她走出老远冷不丁回头瞅了我一眼。
　　夜里老米给我打电话，说何必呢。
　　我笑着说还不是为了衬托你。我越下流你越高尚。挂了电话有点心虚，开了瓶酒把自己灌高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御姐果然打来电话。我们在一个咖啡厅坐了一下午。御姐的文艺气质和圣母情怀凝聚成一个强大无比的气场压得我喘不过气，死活认定我早年间感情受挫一蹶不振，外表假装玩世不恭内心其实千疮百孔。
　　我百口莫辩，找了段陈年旧事添油加醋，说当丨警丨察时跟一个案子的受害人家属纠缠不清，活活把这颗渴望安慰的心整成蜂窝煤了。

　　那天买单前御姐哭了，隔着桌子探头过来吻我，松了嘴呼哧带喘地说你必须被人爱我不会伤害你。
　　我觉得她的唾沫有点酸，心里暗想是不是时空倒错雌雄颠倒了。
　　四个月之后御姐终于受不了我每次见她都酩酊大醉，一怒之下砸碎了给我煲汤的砂锅，托黄兰带话我再这个德行她就出国，从此天人永隔两不相见跟耳朵和耳朵一样。那时候黄兰老米已经如胶似漆，床上床下一片和谐。
　　御姐走那天老米去机场送行，回来之后把我拉到杨叔的烤肉摊，干了一缸子白酒问我这下满意了吧。

　　我长出一口气说世界终于清静了，你说这帮女人成天到晚怎么想的，老憋着拯救谁。
　　老米说你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什么都不怕就怕纠缠和麻烦。
　　我冲他比划手里的肉串，说喝牛奶的多了，你见谁家里养头牛。让你喂羊，喂大了杀掉扒皮剔肉切碎了穿钎子再烤熟，你干吗？
　　其实老米说的没错，我最怕的就是纠缠和麻烦。相见好离别难，下半身冲动总得上半身付出代价。在上海跟姚楠翻脸那个晚上我就知道这事没完。
　　不管怎么自我安慰，慢摇吧和洋酒生意都一塌糊涂焦头烂额这个事实就摆在这儿。我还得忙里偷闲去设想再跟姚楠见面会发生什么状况，躲不开逃不掉，你进了饭馆点一桌菜，不管爱吃不爱吃，最后都得买单。
　　其实我内心里还是有点奢望，最好跟做生意一样，买卖不成仁义在，大家都别撕破脸。
　　总得来说，那天晚上姚楠的言辞举止还算得体，没哭没闹也没割手腕上吊，尽管到最后语气和表情有些咬牙切齿仇恨莫名也称得上瑕不掩瑜，我陪着她情绪起起落落到最后终于尘埃落定，什么事也没出，杀鸡还神的心都有。
　　进了门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对面坐定，看着我关了门走过来给自己点烟，面带鄙夷地瞟了眼地上摔碎的烟缸残骸，说用不着这么恼羞成怒吧。
　　我吐了个烟圈，说穷呗，来了脾气砸不起电视，摔个烟缸听响儿。
　　姚楠笑笑说一个电视值多少钱，砸不起，你自己信吗。
　　我觉得这杠继续抬下去非吵架不可，面无表情看着她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