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审讯完了？”苗大爷笑眯眯地问胡耀祖。
　　“我在丨警丨察厅呆的时间不长，今天就问他们二十号晚上做了什么，然后我就走了，还跑了几趟活儿呢，就是心烦意乱，便回来了。”
　　苗大爷点头，“哦，我明白了，他们丨警丨察厅丢了重要的东西，内部人不方便查，就让你这个外人去查。”
　　胡耀祖傻愣愣地摇头，“搞不清楚了，我就审到张大志说看到一个黑影，方厅长就没让我接着问了，让我走，估计是进贼了，他们想借我的手查张大志。”
　　“张大志有后台，他爸大小也是官，一个市长秘书，没人敢打他，你就是一个人力车夫，打了也不怕他爹报复丢官。”

　　“难怪方厅长自己不动手，让我打，真是。”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巷子里，一道女声正在打听胡耀祖的住处。
　　胡耀祖和苗大爷相视一眼，同时往外走，看到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幼小的婴儿。
　　“这位姐姐，你找我有事？”胡耀祖主动上前询问。
　　“你就是胡耀祖？”来人看向他。
　　“对，我是。”胡耀祖看一眼苗大爷才说。

　　年轻女子二话不说，急忙给胡耀祖跪下。
　　“这位姐姐，使不得，使不得。”胡耀祖急忙伸手将女子扶起来。
　　年轻女子声泪俱下，抚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孩子他爹只是个小人物，得罪你了，还请你宽宏大量，饶恕他吧！”
　　“姐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一个人力车夫，没有谁得罪我，你让我饶恕谁啊？”胡耀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苗大爷示意他不要说话，上前一步询问女子，“先别哭了，说说，你家当家的叫什么？”
　　“唐洋。”女人回答。
　　胡耀祖听了，看看苗大爷，又看看那女子，不知道怎么办。
　　女人接着说，“唐洋得罪你，眼看明天就要枪毙了，就请你帮帮忙说点好话，你看，我家孩子才刚刚满月。”
　　胡耀祖听了也着急，虽然他恨那天鞭打他的人，但不至于让他们送命，“问题是，我帮不上忙。”
　　“我已经打听过了，他手底下的人都说，你是方厅长的亲戚，他把你得罪了，你不要记恨他，他只是一个跟班的，张大志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那都不是他的本意，因为张大志和方厅长有矛盾。”

　　“我很想帮你，可是，姐姐，我真的说不上话！”胡耀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局促地搓着双手。
　　苗大爷却说，“不要紧，我看，你明天去试试，找方厅长说说情。”
　　“谢谢。”女人听到苗大爷这么说，立刻又一次跪下了，眼泪大颗大颗滴下来。
　　胡耀祖只好把她扶起来，“姐姐，你先回家，我明天去试一试。”
　　女人点头，“拜托你了，谢谢。”说完深深鞠躬好几秒，这才转身走了。
　　苗大爷看着女子的背影，同情地说，“可怜，唐洋死了，他们怎么活啊？”
　　“唐洋没犯什么错啊，就算错，也不至于被枪毙吧。”胡耀祖想不通。

　　苗大爷看胡耀祖一眼，“你不是说丨警丨察厅丢东西了吗，可能丢了重要东西，就拿他们去当替死鬼呗。”
　　“日本人太可恶。”胡耀祖恶狠狠地说。
　　苗大爷慌忙看一眼周围，幸好没人，“算了，你少说两句，我炒个菜，我们喝两杯。”
　　“都成酒鬼了，”胡耀祖笑起来，上阁楼换了衣服，到楼下拿起苗大爷的酒壶，“酒钱我出，不能老吃你的。”
　　“不就多一双筷子吗，没有关系，你给的一个大洋还没用完。”苗大爷乐呵呵地说。
　　胡耀祖也不说什么，提着酒壶大步出门了，径直去了东市，“掌柜的，买酒，最好的酒！打满！”
　　“打满吗？”掌柜走了过来，接过酒壶。
　　“对。”胡耀祖点头。

　　掌柜一边打酒，一边和胡耀祖说话，“这酒壶我熟悉，是前面街道苗大爷的酒壶。”
　　“对，就是苗大爷的，他可是你家老顾客了，打好点，不要短斤少两。”
　　“你放心，来我这里，打酒只会多，不会少！”掌柜说。
　　胡耀祖趁这个时间东看看西看看，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回头看，“李少华，你也买酒？”
　　“不是，我买点熟食晚上吃，当夜宵。”李少华举着手中的纸袋。
　　“你就不要当夜宵了，我们一起，到苗大爷那里喝两杯。”胡耀祖邀请他。

　　“算了，我还有事。”李少华摇摇头。
　　“你要去哪里？”胡耀祖付了钱，拎着酒壶和李少华一起走着。
　　“就在前面，不远，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见一个我的朋友。”李少华说。
　　“我就一个人力车夫，不合适，算了。”胡耀祖摆摆手，准备转身进巷子。
　　“走吧，对你也有好处。”李少华却推着他，“走走走。”
　　胡耀祖看李少华太热情，不好拒绝，便和他一起走，的确不算远，就一公里左右的路程，绕了两三条街就到了。
　　“到了，就这儿。”李少华说。
　　胡耀祖看李少华手指的房子，一所平平无奇的民房，院墙外面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扫盲班。
　　“李少华，你还需要学习？你很有文化了！”胡耀祖吃惊地说。
　　李少华将头凑过来，手捂着嘴巴，笑着低声说，“我跟你说实话，这里有一个女老师……”
　　“我明白了。”胡耀祖对女老师倒没什么兴趣，但是对扫盲班有些好奇，也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样子，就跟在李少华后面进去了。
　　推开院门，没发现什么特别，就是土墙上写着一些标语，告诉人们学文化的好处，比如，“能认字、会算账！”等。
　　李少华推开正中一间屋子的大门，里面，一群年轻人坐在长条凳上，正在读书。
　　李少华低声说，“胡耀祖，我跟你讲，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应该多来这里学文化，对你只有好处！”
　　胡耀祖一脸憨厚，傻笑着说，“我就一个拉人力车的，腿力好、跑得快、跑得稳就行了，学文化干什么，酸，不合适。”
　　“你好好看看，里面也有和你一样做苦力活的人，以后，你少跟着房东老头一天到晚喝酒，时间长了，你也变成一个老头了。”
　　胡耀祖认真环顾一下，一群年轻人中，确实有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和自己差不多，从皮肤等外貌也看得出来是天天风吹雨打的人。
　　“李少华，你怎么来了？”在前面看同学读书的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笑着和李少华打招呼。
　　“梅子老师好，我也是来学习的。”李少华客气地打招呼。
　　这位叫梅子的老师，笑起来，嘴角一对可爱的酒窝，“李少华，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哪能教得了你？”
　　“我东西都买好了，要学习一晚上。”李少华举起手里的熟食晃一下，给梅子看。

　　“这人也是来学习的？”梅子这时转头看向胡耀祖。
　　李少华连忙介绍，“胡耀祖，人力车夫，追求进步，也来学习。”
　　“胡耀祖同学，欢迎你，我叫梅子，大家都叫我梅子老师。”
　　“梅子老师，我……”李少华都先一步说他是来学习的，胡耀祖就觉得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