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妖怪档案——1000余种古妖资料详考》
第32节

作者: 虫离先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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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0-07-24 14:01:13
  五.鲛人
  鲛人也叫“蛟人”、“泉客”,是住在南海深处,禀赋奇异的种族。有学者把鲛人归属为人鱼,其实不然,鲛人为了适应水居生活,体表生出鳞片,这让他们看起来面貌古怪,除此之外,鲛人的身首肢体,仍大略保留着人类的样子,所以鲛人完全能够离开水体,到陆地上行走,甚至长期与人类杂处生活,与长出了鱼尾、只能栖居于水的人鱼判然不同。
  鲛人进入人世的原因不甚明朗,据那些古老的文字记载推测,或许与贸易有关:大海物产丰饶,但人间巧器,毕竟为海洋所无,所以鲛人不时上岸寻求互市。人类得网罟之利,所获渔产车载斗量,鲛人携来的零星鱼蟹,毫不起眼,换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来鲛人发现,丝绸作价高昂,于是再度上岸的时候,携来了奇异的织物,此物轻暖坚韧,入水不濡,非人间任何绸缎可比,甫一出世,立时轰动天下,世人称之为“鲛绡”,因为来自海底,又名“龙纱”,认为是龙族制衣所用材料。南朝一代文宗任昉所著《述异记》记道:

  “鲛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鲛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鲛绡价值连城,鲛人大获其利,登岸贸易者也就越来越多。有个鲛人寓居在商贾之家,由这家主人帮他料理生意。主人全家待他极好,坦诚无欺,关怀备至,全不似其他人那样拿他们当做异物,鲛人深受感动。临别之际,向主人要了一只盘子捧在脸前,嚎啕大哭,眼泪落在盘子里,叮叮当当,悉数凝成珍珠,他把这满盘鲛珠送给主人作为回报,主人一家因此暴富。也是从这时起,世人知晓了“鲛人泣珠”的秘密:

  “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后世文人大加渲染,鲛珠似乎变得比鲛绡更有名了。鲛珠的珍异,与人间珠玉不同,杜工部诗云:“客从南溟来,遗我泉客珠。珠中有隐字,欲辨不成书。”泪水凝化的鲛珠之中,竟隐隐贮有字迹,造物奇妙,令人叹为观止,当然这文字并非人世所创,是以连博学殚见的杜甫也无从辨识,“欲辨不成书”。
  鲛珠极其难得,因为鲛人本已十分罕见,那为数极少的登岸鲛人,好端端也不会无故哭泣,就算哭泣,也未必肯在人前哭。除了传说中的剑仙异人,以无上神通潜入深海,或许可以在鲛人居所寻到几枚,尘世凡夫能取得鲛珠者,莫非极大福缘。
  话说在很久以前有个书生,姓景,原籍苏州太仓茜泾,成年不久家乡变故,只身流寓闽地,三年后变故平息,始而泛海北还。
  海上航程非止一日,一天帆过荒岛,遥见沙岸僵卧一人,疑是海难幸存者,忙招呼船家放下舢板,景生同几个热心肠的旅客水手划着,前往救援。靠近看时,见那人身形瘦瘠,半个身子埋在湿润的海沙里,衣物单薄而质地奇特,皮肤黝黑光亮,须发蜷曲,不似华夏之人。景生上前一拍,那人立即醒转,睡眼惺忪地望着一众来者,满脸茫然,众人这才发现此人不是被海水呛晕,而是正在睡觉。
  那小岛实际只是海上一片沙洲,四面涯际一眼可望,断然不会有岛民居停。蕞尔孤岛,居然有人浸在海水里睡觉,真是古怪之极。景生见那人一双碧绿的瞳子里流露畏惧之色,蹲下身来,指着停在海上的大船温言道:“我们是过路的行旅,你是何人,为什么睡在此地?”

  那人道:“我被流放,无家可归。”口齿生硬,似乎不惯说话。
  众人越发奇怪,从来没听说过本朝还有流犯人入海的规例,景生便问:“敢问足下犯的是什么罪名,竟致放逐到这荒岛上?”
  那人苦着脸道:“我是水晶宫中专司织绡的鲛人,前日为琼华三公主织造紫绡嫁衣时,不合失手打碎了九龙双脊梭,公主一怒之下,把我逐出水府,不许我再入大海。这岛,这岛…”他双手摸着沙滩,沮丧道:“倒也不是流配之地,只因我别无去处,只好睡在这里。”
  景生满以为此人是个被官府流放的罪犯,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愣在那里。他身后有个商人,年轻时在绸缎行作学徒,却是见过鲛人的,一拍脑门,大声嚷道:“不错,不错,我当年见到的鲛人,也是这般模样。”转脸对旁边的人道:“怎么样老陈,先前我跟你说我见过鲛人,你总是不信我的,现在现成的鲛人就在那里,不信你去问他呀?”旁边那人嘻嘻而笑。其他人无不称奇,都靠拢过来,前前后后地围着鲛人端详,有人还想伸手去摸。

  鲛人看见众人目光灼灼,龇牙咧嘴的模样,有些害怕,众人之中,以景生面目最和善,鲛人便拉着景生的衣袖,像个受了惊吓小孩子。景生解下衣袍,披在鲛人身上,刚好隔开了几只伸来的手,道:“足下今后有何打算,此岛荒芜,恐怕不宜久留。”鲛人怔怔看看身上的袍子,突然抬起头道:“我愿跟在相公身边,为奴为仆,求相公收留!”说着做了一个很古怪的姿势。方才那商人笑道:“景相公,他是在向你行大礼那!”

  景生在福建的时候用过一个长随,因为不愿跟他回苏州,临行前业已遣去了。一路之上,身前没个帮手替他奔走,处处不便,他又见鲛人着实可怜,想起自己当年形单影只流落异乡的惨淡光景,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同行众人见同伴有机会收一个鲛人为仆,也都十分兴奋,从旁撺掇着景生,当下就在那荒岛上定了主仆的名分。
  景生回到故里,重整家业,少不了许多忙碌,鲛人隔膜于人情世故,显得有些木讷,许多事情办得并不妥帖。好在为人老实诚朴,没有人类奴仆那些懒散奸猾、贪得无厌的种种恶习,每天饭后,独自溜达到池塘泡一会儿,就寻个安静的角落待着,不言不笑。景生可怜他的遭遇,亦不忍求全责备,时加驱遣。
  转眼一岁过去,春信早报,这天是浴佛节,苏州城各个寺庙,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人山人海,景生清晨起身,也来到昙花讲寺随喜。进过香,举步欲走,瞥眼看见人丛之中,一个身材长挑的妙龄女郎,俏脸微扬,白莲合掌,对着佛陀闭目敬祷。阳光从大殿东首长窗照射进来,勾勒出女郎的侧影,映着轻轻拂动的发丝、长长的睫毛、有如透明的修长手掌,女郎身上,仿佛披下一层淡淡的光芒。景生看得痴了,一时耳畔万般嘈杂,尽皆缥缈散入云端,他眼前的世界,静静的唯剩那女郎一人,分外清晰,无比明亮。景生失魂落魄,不由自主举步向前,忽然人头攒动,遮住了视线,原来是那女郎礼佛已毕,俯下身子,搀起一个老妇,二人扶持着,慢慢去了。

  景生忙分开人群,远远跟在两人身后,见她们出得山门,迤逦拐进一条逼仄的小巷,再也没了影踪,看来伊人芳居,就在此中。景生呆呆立在巷口,满心都是那女郎的皎影流光,未几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也浑然不觉。直到巷子里的邻居出入,见他泥胎似的杵在那里,问他干什么,景生才终于神魂归窍,忙拉住邻居,探问女郎的邦族。邻居嘿嘿一笑,好像见惯不怪似地道:“你问得是陶家的姑娘罢?那姑娘身世可怜,出生未久就没了爹爹,孤儿寡母,被族人欺负的受不了,三年前搬到了这里。”说着从头到脚把景生打量一遍,又道:“不过你若是来讨亲的,我劝你还是收了这副心思,她家老太太出身不凡,心高气傲的很,你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景生却不大相信,老妇弱女,住在这陋巷之中,还能怎样心高气傲?他自忖门第清华,家境小康,就算那老太太需索苛刻,亦未尝不能满足。于是拣了个吉日,登门求亲,声明愿奉千金聘礼,没想到老太太不假思索,一口回绝。景生急了:“听闻近年阿母却婚无数,未知怎样的条件才能入阿母法眼,总不能当真要让令爱丫角终老?”
  老太太笑道:“相公既自夸高才善贾,千金之数,又何足道哉?昔日石季伦买妾,尚且量珠三斛,小女名叫‘万珠’,相公何不等集取万颗明珠之时,再来迎小女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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