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个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是本室另一个组的实验员，姓谭，个头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高一点（这一点是最让小谭不满意的，每次见面都要和我比一比，看我和她差多少），她的模样也很好，在室里数一数二。谈恋爱的初期，她总是问我看中了她哪一点，我说因为你诚实，她摇摇头，因为你朴素，又摇摇头。因为你聪明，她继续摇头，我实在想不出应该怎样回答了，她笑了：“傻瓜，你应该说，因为我漂亮，全室的女孩子，哪一个能比我漂亮？”


日期：2009-11-05　07:17:54

　　她的父亲是位老工人，模型工，级别很高，拿到现在，该属于高级技师一类的，但家里孩子很多，可能有五六个吧（恕我记不清了），除了小谭，其他都未成人，老伴没有工作，家庭妇女，所以家庭还是比较困难的。她是长女，长得漂亮，又有不错的工作，在家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她的家住乙区。这里要介绍一下乙区是怎么回事。乙区实际上是一个家属基地，位置在七号哨所的外面，那里已经不属于厂区了，属于海晏县的地盘，有一大片楼房。家属没有工作（或者本来就没有工作，或者工作没法安排），自然进不了厂区，只能住在乙区。乙区的职工每天要坐厂内的火车上下班，比较辛苦，清晨要起得早，回家比别人晚，但没有办法，保密制度如此，只能忍受诸多的不便了。

　　开始我们只是一般性的聊聊，增加彼此的了解。草原上没有地方可去，总厂只有一条大街——“王府井大街”，宿舍里“电灯泡”太多，不方便，只好沿着大街来回走。草原人有一个专用名词——“轧马路”，是“恋爱“的代名词，就像香港人叫“拍拖”，上海人叫“吊膀子”一样。
　　吃过晚饭后，你会看到“王府井大街”上一对对情侣在散步，大街的北端是影剧院，南端是医院，医院的楼上平台和墙上都涂着鲜红的“十”字，为什么要如此醒目，据说是安全的考虑：国际上有约定，不管轰炸什么地方，医院是绝对不能轰炸的。

日期：2009-11-05　07:18:52

　　“王府井大街”要走一趟，大约要一刻钟，来回四趟，就一个小时了。不可以越出这条街道，到草原上去散步吗？答曰不敢。白天也许可以走走，但一到晚上，那就是野兽出没的荒野了，到那儿“轧马路”无疑是给野兽们充当晚餐。
　　当然也可以离开大街，到附近的楼群去转一转，天冷了，还可以到门洞里躲躲，草原的晚上，大家很少出门，门洞是很幽静的，如果关系密切了，在黑暗的角落里抱一抱，接接吻，也未尝不可。
　　我第一次到她家去，就爽约了。
　　那一天是星期天，我有睡懒觉的习惯，睁开眼一看，九点多了，猛然想起和小谭的约定，赶紧往火车站跑。星期天上午有两趟班车，九点赶不上，就是十二点半了。我着急的很，但却无计可施。乙区离总厂很远，火车都要20分钟，我就是拼命跑步，中午饭也赶不上了。

日期：2009-11-05　07:20:37

　　我到她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我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拿着礼物站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去。桌上的饭整整齐齐摆着，孩子们肯定很饿了，但只是眼睁睁看着，没有人动筷。从表情看出，他们的忍耐已经到最大极限了。
　　“你回去吧，不想来就早说，别耍我们！”小谭一脸怒气。
　　“小谭，别这样，来了就好，晚一点怕什么？”小谭的妈妈一边帮我打圆场，一边招呼:“来，快坐，坐！”
　　“大伯，大妈，真对不起。”我不敢抬眼看小谭，只对老人不断道歉。
　　毕竟是老工人世家，家风朴实，小谭的一群弟妹很好客，纷纷帮我提东西，给我脱大衣，挂帽子。

　　临走的时候，小谭送我到火车站。路上，她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一点也不想隐瞒你，我们家挺困难的，我发了工资，全部交给我妈。当然，我妈说了，等我结了婚，他们就不要了。”
　　我说：“别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父母和兄弟姐妹。”
　　她朝我笑了笑，说：“但愿这是你的心里话。”

日期：2009-11-05　20:02:43

　　二十九初尝烤鸭
　　就在我与江闹别扭的时候，“别扭”的制造者林妹妹也到北京来了。
　　那天傍晚，我从北图（北京图书馆的简称）借书回来，看到桌上有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打开看时，是新鲜荔枝。这可是稀罕货啊，这是谁的东西？再一看，桌上有一张纸条，内容如下：
　　小魏：
　　我刚从南方出差回来，知道你在这儿，送荔枝几颗，笑纳。

　　林，即日。
　　这娟秀的字体我是很熟悉的，不觉心里一热。
　　一热之后，又觉得不妙。我赶紧到江的房间去看，江还没有下班，桌子上也没有放荔枝。我有些恼火，这个林妹妹，明明我和江都住在这儿，每人一份多好，偏偏只送我，让江知道了，岂不产生更大的怀疑？
　　我赶紧去查招待所的登记薄，查到后又赶紧去她的房间，但是她却不在，同房间的人说，好像到部里去了。
　　我拿着这包荔枝，简直像捧着个刺猬，一点吃的兴趣也没有了。

日期：2009-11-05　20:05:27

　　这时有人敲门，我赶紧把荔枝包塞进被子里，还好，进来的不是江，却是林。
　　林妹妹穿着一间紫色的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黄色的纱巾，看上去俏丽而稳重。
　　“你找我？荔枝吃了吗，味道怎么样？”林笑起来满面春光。
　　“不怎么样。”我把荔枝包从被子里拿出来，说：“还是还给你吧。”
　　“你把它塞到被子里干什么？又不是偷的，你搞什么名堂？”林看着我，瞪大了眼睛。
　　林坐下，我把江和我闹别扭的事一一相告。

　　“啊，是这样。小江也太敏感了。”林笑着说：“你到北京出差，那是落实‘620会议’的一项计划，二分厂的安排必须报院计划处审批，你出差的事，我比你知道的还早呢。今天我是听别人说你在这儿，谁知道他也在这儿？好办，你把他叫来，大家一起吃，我顺便给你平反。”林说得倒也爽快。
　　“不行。你拿着荔枝到6号房间找他，千万别说见到我了，先把聚餐的事给他解释清楚，然后，你问他见到我没有，再然后，你们一起来找我，我们一起吃荔枝。”
　　林大笑起来，盯着我的眼睛，说：“让你吃个荔枝，费这么大劲啊？”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们一起去前门全聚德吃烤鸭，当然，要林请客。
　　“就这样几片鸭子皮，就要十块钱？快赶上上大学时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江还没有吃，先感慨了一番。
　　“林妹妹，农村的事你还记得吗？”吃了一阵，江找了个话题。
　　“怎么不记得？第一次发现内衣上长满了虱子，把我吓死了，还不敢说，怕挨批。多亏了你，帮我弄了个锅，把内衣全部煮了一通。”林妹妹说：“江，说实话，要不是你，我真的坚持不下去。”
　　“这没什么。看到你难受，我就是心里难过。”
　　“江，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决不食言。”
　　“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江的眼圈有些发红。

　　看到他两个谈得动情，我找了个借口想走，却被林一把拉住了。
　　“你别走，一会，我们到颐和园划船去。”

日期：2009-11-05　20:15:47

　　烤鸭加小饼，味道确实鲜美，但量太少，林妹妹是足够了，我和江似乎没有吃饱，又到全聚德隔壁的红岩饭店吃米饭炒菜，林坐在一边，像观赏节目一样，看我们狼吞虎咽。
　　到了颐和园，已是下午三点了。晚秋时节，又是下午，颐和园游人稀少，高大的树木底下落满了枯叶，显得比较凄凉。
　　“最近我做了个噩梦，那个被批斗的老书记又活了，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为什么诬陷他，批判他┄┄可吓死我了。”林说。
　　“批判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仲组长干的，让他找仲组长。”江说。
　　“可我们也有责任啊，我们都是工作队员。”林妹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