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常回秋递过来的冷水，喝了好几口，舌尖上的刺痛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常回秋看了她半晌，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这雨今天晚上是不会停了。”
　　岳芳芳没有说话。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让她沦为我们现在的样子，就去把她带出来，就在楼上。”常回秋慵懒倚在窗边，懒散的捧着一杯热茶。
　　“我为什么要带她出来？”岳芳芳的语气冷淡至极。
　　就算屋子里充斥着玫瑰的清香，她也不觉得有一丝温暖。
　　“那你现在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就算你现在想反悔，也无能为力了，你不敢也不能得罪方家。”常回秋突然轻蔑一笑，“更何况，这不是你希望的场景吗？芳芳，你现在这模样是不是有些可笑？”
　　岳芳芳仿佛被戳到痛处，她别过脸，“我没有。”
　　“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比你自己都了解你。”
　　“我只是……想让她认清现实。没有美丽的童话，现实，永远是罪恶的。”岳芳芳突然有些急切的说，她轻轻喘着气，指节被自己捏的泛白。
　　常回秋静默片刻，还是叹了口气，“明明生活像一滩烂泥，她却依旧用清明的双眼真诚的看世界，你嫉妒她，嫉妒她永远这么天真无邪……”

　　岳芳芳只是冷冷一笑，“可笑。”
　　常回秋也不生气，岳芳芳的性格其实有些偏激，她一直都知道，这种偏激来源于她的所有经历。
　　她以前越是倔强不服输，现在就越厌恶这个沉沦的自己。
　　岳芳芳想不明白，明明石楠的父母都把她抛弃了，她还依旧每天笑的甜甜的，她的父母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她还依旧乐在其中。

　　明明她的哥哥都抛弃他了，她却还一路追过来，相信哥哥永远是爱她的。
　　她那一眼望到头的未来，究竟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你越是坚强，就显得我越懦弱无能，不是吗？
　　石楠，我的妹妹。
　　你跟我一起坠入黑暗吧，我已经想象到你风情万种的模样了，你的那双盛满希望的眼睛，可以闭上了。
　　岳芳芳打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又恶心的味道，这是与石楠花无比相似的味道，你看，如果你的父母真的爱你，怎么会跟你起这样的名字。
　　方欢名已经离开了，还有，钱明生。
　　岳芳芳进来前，常回秋告诉她，昨天，钱明生也在这个房间过的夜。
　　岳芳芳脸色煞白，后退一步，撞到墙上，手心一片冰凉，她听到自己有些沙哑愤恨的声音，“她是第一次！你们怎么能……”
　　常回秋只是叹了口气，“芳芳，我也无能为力。”顿了顿，她望向紧闭的门，“进去看看她吧。”
　　岳芳芳慢慢靠近床边，常回秋只是站在门边，女孩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蜷缩在一起，乌黑的长发早就松开了，在床上凌乱的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部都是淤青的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岳芳芳的眸有些刺痛，她真的没有想到钱明生也会来。
　　“楠楠……”她轻轻叫了一声。
　　女孩身子轻轻一颤，她慢慢动了动身子，却只是将自己缩的更紧。

　　“芳芳姐，你别看我……”她的声音不再清甜，透着浓浓的沙哑无力。
　　岳芳芳拿着被子轻轻盖住她的身体，感受到她的身子在轻轻发抖，她忍住心头的酸涩说:“好，我不看。”
　　“芳芳姐，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我不能跟你一起工作了……还有就是，我可能没有机会给哥哥买飞机了……”
　　“哥哥会失望的吧，毕竟哥哥那么喜欢飞机，芳芳姐也会失望的，芳芳姐想让我陪着她一起工作，可是怎么办啊……实在是太难受了，我感觉自己快死掉了……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芳芳姐，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
　　女孩的话一字一句的说着，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传入岳芳芳的耳朵里，一字不漏。
　　岳芳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猛然间，她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死死的捂住嘴巴，却还是呜咽出声。

　　她无法忍受，直接转身跑出了门外。
　　再次见到石楠，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光滑，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长长的睫毛垂下，像羽翼般纤长卷翘，那张一直粉嫩的唇，透着艳丽的嫣红。
　　她死了。
　　死在了那个房间，那个经历了噩梦一般的房间。

　　岳芳芳想，凶手，是她。
　　不，是他们。
　　还有钱明生和方欢名，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就算下地狱，也得拽着他们一起。
　　在岳芳芳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是凶手的时候，钱明生一把挥开她的手，“你发什么疯？！她自己自杀关我们什么事？！”
　　方欢名也是慌了，他没想到石楠会自杀，早这样还不如换个女人玩，哪至于到现在惹上这样的事。
　　在钱明生的示意下，常回秋上前拉住岳芳芳，安慰道:“芳芳，没有人是凶手，石楠是自杀的。”
　　“回秋姐，为什么连你这样说，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石楠也不会死。”岳芳芳的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钱明生突然嗤笑一声，“要说我们是凶手，罪魁祸首是你们才对吧，三朵玫瑰明令禁止，从不强求别人，你们自己把人塞进来还有脸怪我们？？”
　　岳芳芳怒从心起，却是被常回秋一把按住，常回秋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石楠十七岁，是未成年，不管她是不是自愿，你们两个都犯了**罪。这件事捅出去，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你也别想着撇清关系。”
　　钱明生脸色一变，却是没有再说话。

　　方欢名此刻也是大少爷脾气发作，“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绝对不能牵连到我，不然我非让你们这会所倒闭。”
　　岳芳芳只是冷笑。
　　常回秋一向是最理智的那个人，最先镇定下来的也是她，她冷静的说:“石楠是自杀，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我们之中没有人是凶手。我会找人把她的尸体处理了，石楠没有亲人，也没有人会发现她不见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行吗？”钱明生问。

　　常回秋只是说:“只要没人说出去，就不会有事。”
　　她帮的不是钱明生也不是方欢名，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如果三朵玫瑰倒闭了，她孤身一人又该何去何从？
　　岳芳芳看着常回秋，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你们的良心过的去吗？”
　　常回秋只是神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说:“芳芳，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造成这个局面的人，不是你吗？”
　　你看，今天的天空没有星星。
　　也对，总有一段时间，这悲哀的世界，连一丝微弱的光明也没有。
　　“这样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内疚吗？”黎瑾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故事。
　　石楠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没有父母，被所有人抛弃。
　　唯一信赖的大姐姐，还亲手把她推向了火坑。

　　在生命的尽头，她想的还依旧是，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