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囫囵着过了。夜的态度始终暧昧。
我们继续每周两次的约会。
那碗面以后夜邀请我去她家里。
在本地有很多高级海外职员投资买楼,然后把物业租回给公司。等于自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却可以多一笔房租付按揭有余。这已经是惯例了。
但夜似乎没有那样做。
夜住城里最美丽的酒店式公寓,有着古典的外壳现代的心。
楼底有着建筑保护文物的铜牌,是出名只租不卖的。
旧的建筑翻新,保留一切美丽的建筑细节,再由专业的酒店集团来管理。租金贵的吓人,轮候名单长的吓人。
电梯都保持原样,是金色指针,扇形的指示灯。缓缓的上升下沉。
自己不算没有见识的。入了夜家还是暗自吃惊。
怪不得夜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总是怀疑有扇门会通向别处。
整套房间的格局非常巧妙,每个房间都有一个以上的出入口,连接处几乎全部是双开门,层层进深,抽丝剥茧。
我对卧室更关注些。
夜的床是西式架子床,五尺的。床板的雕花美丽而简洁。
[象佐罗里的床,我喜欢是喜欢,但不敢用这样的,怕人顺势把自己绑起来]
[不过还好你没有买明清式样的家具来布置,我最怕看见那样的东西。有点吓人。]
夜微笑不语。
有个极大的室内阳台。同时和卧室起居室相通。但阳台里只放了一个胡桃木的日光榻和些绿色植物。
觉得该放多两把椅子面对窗户,还有一个小圆桌。
和夜说的时候,夜又笑了。
[其实我也有想过的,这种摆法一把椅子难免孤单。两把椅子有点凄凉。]
[真的是找不到那个早晨醒的时候可以不刷牙就一起晒太阳喝咖啡的人呢。]
日期:2002-07-31 13:46:38
(二十三)
不刷牙的咖啡让我一下子无言以对。
夜转身去拿东西来喝。
为了应景,我要了一杯刷牙咖啡。只是顺手加了双份糖和牛奶。
然后猛吃了几块cookie来压惊。
不喜欢黑咖啡,double expresso会要我的命。实在怕了一切的苦涩。
基于同样的原因也无法欣赏红酒独有的丹宁味。
认出夜在喝的是apalta,我忍不住好奇。
[哥哥clos du vol妹妹casa lapostolle,你们的嗜好都大致相同么?]
夜斜靠在榻上但笑不语。
人在家里的时候总更慵懒和柔和些。
我顿悟她笑的意味,不小心竟把咖啡弄洒到自己身上。
早该想到,口味相同的又岂止是葡萄品种。
忙问夜洗手间在哪里。
夜的洗手间大的可以跳舞,且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
老虎爪浴缸足可以两个人一起浸。
枝形水晶灯,长条木地板。小屏风上搭着浴衣,一边甚至放了一张单人沙发。
心想这下怕是够资格喝不刷牙咖啡的人还有艳福坐等出浴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忙着弄身上的咖啡渍,过了好一会才发现空气里弥漫着太过熟悉的味道。
[啊,我的西铀,青柠和蔓越桔。]一边刷洗一边说。
夜在我身后。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这会儿轮到她有点紧张。
[其实一直用开rainbath的,那次你的味道真好闻,回去看见就忍不住买回来用了。]
我关了水龙头。转身。
[那让我闻闻你用和我用味道有什么不同?]
不由分说就把鼻子凑到夜的颈间深深嗅了一下。
鼻尖和肌肤稍触即离之前有一个微妙的停顿。
[哦,真的不同呢,你的比较好闻些]
夜尚未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顾左右而言他:
[这会儿最想吃烤牛舌,不如我们晚饭去吃韩国菜?]
恋情最美妙和激荡之处怕是莫过于挑衅在安全和危险之间那岌岌可危的距离。
我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但总不舍得停下来。
日期:2002-08-02 05:07:40
(二十四)
夜去了洗澡更衣。留了我在起居室里独坐。
静默中回想屏风前的那张小沙发和西柚青柠香气,难免有些心思摇动。
顾盼之间才留意到她桌上有十数个不同款式的大小相架。全部银制。
如同一部大都会独身女人自传。
和哥哥一起做花童,夜连婴儿肥都尚未退尽。站在新人裙脚边如一对折翼天使。
夜的毕业典礼,拿到学位,站在父母旁边,笑靥如花,那样的青葱岁月。
夜结婚,在草地上的酒会,香槟塔,婚纱,舞姿曼妙,丈夫的脸看不真切。
夜在酒会,身边轮换政经界著名脸孔。有些是我的客人。
找到我想找的那张了。
夜独自坐在车上,驾驶位是空的。
Alfa romeo的线条洋溢着那个时代的优雅味道,让整张照片看上去如旧电影的场景。
可以感觉镜头后面那人的爱意和温存。
夜整个头都包着丝巾戴黑框墨镜,风吹的丝巾飘拂,带来动感和张力。
夜年轻而神采飞扬。
那样的似水流年。
确信舞伴和司机的脸是被刻意忽略的。
抹去了一切不想要的,如同官方或者本人书写的回忆录一向是靠不住的一样。
认出了网球场上的预言家,当年他的头发尚茂盛。三七分界,软软的搭在额上。
也因此明白在夜心中他不是打紧的那个。
最痛的总是被藏的最深。有意无意的企图忘记。
同时还能确认的只有一点。
漫长的日子里无论与夜会有怎样的故事,我的面容都不会出现在她的相架里。
这样的发现让人有点轻微沮丧,以至于当夜换好衣服可以出门的时候我已经不觉得饿了。
日期:2002-08-04 06:22:08
(二十五)
到达韩国餐厅的时候已经略晚,好在那是城里最好的一间,从来也没见他们满过。
和夜在门口等侍应带位。
冷气很冻,我下意识的揽住披肩,是夜的礼物,薄纱上手绣着大朵的黑色和灰色的玫瑰。
过往的人客总会看多一眼。
夜轻笑着看我:[一看见梨花的名字就想到韩国菜呢。]
[那是自然,韩国和梨有感情啊,象生牛肉和冷面,好厨子必定是加梨丝做配料的。]
我还在想着那照片,有点恍惚,只随意顺嘴应和着。
楼面经理是瘦小中年韩国女人,见到夜一溜小跑着过来。
夜在饮宴场合的气派连男子都无法比肩。每次和她去顶级馆子吃饭,我们的台子必定是经理亲自上来招呼的。
但韩国女人的殷勤还是让人轻微诧异,她出名势利,从我18岁开始做到现在还没给灭掉算是好运的。
此女经典动作之一是派卡片时但凡是在座的女客都公然略过,大概觉得没必要应酬。
[我们要一个两个人的位。]
她趋前在夜耳边轻语了两句。
[那我们避席,改日再来。]
夜小声对我说[梨花,我带你去日本馆子吃盐烤牛舌吧,哥哥刚好在这边宴客。]
她显然有点心虚。
[那你是否需要进去打个招呼?]我闲闲的建议着。
到底不忍心难为她。
[也好,你在停车场等我,我马上下来]夜明显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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