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计下海说起,见证经济转制时期广州商界的奇闻大事》
第13节

作者: 章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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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9-06-21 20:47:38

  “好容易熬到初中毕业,上山下乡做了知青,每天种田,挣十个工分,年底分红连买粮食的钱都不够。我自流回城做过建筑工、搬运工,售货员。文化低,没有后台,又不识吹牛拍马,做极都是一份死牛工! 后来我跳出了国营,做过无牌小贩,摆过一见工商城管就逃的“走鬼”地摊,在夜总会歌舞厅做过看场保镖,后来是倒卖经济特区进口走私货和老鼠货才赚了点钱,就开了这家贸易公司。”

  “你卑鄙无耻!”我气忿地骂。
  “是,我卑鄙。”陈杰心平气和的承认,“但是,我不无耻! 因为我知道我卑鄙。听过这么两句俗话吧,‘老实是无用的别名’,‘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不‘卑鄙’,就凭我能坐在这么漂亮的写字楼发号施令? 可同那些倒卖批文走私的高干子弟比,我们谁更卑鄙? 同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比,我们谁更卑鄙? 我卑鄙,我低头哈腰去买批文,提心吊胆把货从特区口岸运回来,每一个检查站都要去打通关系,陪着笑脸塞红包,希望高抬贵手,少罚一点款。他们不卑鄙,靠着有权势就能坐在那里叹冷气,吹风扇,每笔生意他们还要赚大头。要是我不肯卑鄙,就还得去‘走鬼’,还得披着搭膊布去做‘莫洛托夫’(注),将来,我的儿子还得去拾煤渣拣烂铁! ”

  日期:2019-06-21 20:49:04
  陈杰大声说着,激动起来,两个拳头使劲捶得自己的胸膛“空、空”直响。
  “这么干,早晚你还得撞大板。”我看陈杰动了真感情,也真心实意地劝他。
  “不怕,这次,我已经算过账。现在,我的流动资金连固定资产也有小两百万,也算‘初具规模’。以后我专做正行贸易生意。小琳是跟我时间最长的一个秘书,她说了多少次要同我结婚,我一直拖住不答应。这次,她听我话,肯自己到派出所自首承担责任,也算是有情有义。等公丨安丨处理完,我要同他订婚。还要拜托你同你舅舅讲讲,帮忙疏通一下,反正要关要罚我都认,保证今后不再重犯。做正行生意,我知道自己知识、能力和关系都不够。逼你‘下海’,无非想挖你来同我一起做。你不用投资,看得起我,委屈做个副总经理,工资每月暂定一千七百八,‘一起发’,求个好意头,赚了钱还分红。不愿意同我一起做 ,另外领个营业执照,法人你做,独立经营,资本我出,赚了钱怎么分好商量。”

  日期:2019-06-21 20:50:37
  陈杰这一通“侃”,真把我听晕了,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只觉得平时自我感觉良好,可说起“下海”,才到“海”边,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已经让陈杰牵着走。别看那小子读书不行,“下海游泳”的本事比自己真的强得多。

  陈杰拼命催我快表态,我想了想,只好说,“看来,国营的饭碗已经被你砸了。不过到哪里找饭吃,我还得仔细想想清楚。”
  陈杰哈哈一笑,还撰了句文,“好,我虚位待君,望君早日就位。”
  日期:2019-06-21 20:54:54
  (十)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睡,睡得也特别不踏实。我一时梦见自己坐在放在大客轮甲板的躺椅上,看着蔚蓝色的茫茫无际的大海,清风扑面,心旷神怡优哉游哉;一时又觉得自己坐上了一只小舢板,随波逐浪,心惊胆战;忽然,旋风阵阵,天昏海浊,一排排黑浪排山倒海般打来,小舢板不知去向,我觉得自己正堕入无底深渊,拼命挣扎,喝水无数,眼看要命葬大海,只能拼死大喊,“救命啊!”
  梦已惊醒,老婆也被吵醒,奇怪地望着我,见我浑身冷汗,面色青白,忙问,“出了什么事? ”我不敢多讲,只说想辞去公职,同陈杰一起做个体生意。

  “哎呀! 我当出了什么大事。依我看,你早就该‘下海’。你那个商业厅,长得了? 说不定那天机构改革就精简没有了。你就是对自己不自信,对现今发展个体经济的政策也信不过。你看人家知青回城做个体户的,几百块本钱,推辆平板三轮车就敢上街做老板,没两年就倒腾出一个小店来!啊,天还这么黑,还不抓紧时间多睡一阵。”她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一翻身,又睡着了。
  日期:2019-06-21 20:57:53
  这么不重视!我受了刺激却突然来了精神,一翻身就起了床,坐到书桌前写了份《辞职报告》,理由是“为了更好地体现自我价值”。到天大亮,老婆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冲过热水澡,换上了一件蓝条纹的新衬衫,穿上一套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穿的漂亮西装,打上了一条斜纹领带,因为我想起“金利来”广告说“斜纹代表勇敢”。
  出门时,老婆睡眼惺忪问我这么早又扮得这么靓去哪里?我神气十足地回答:“我已经电话通知了陈杰,只要他真的不再搞邪门歪道,做正行贸易,我愿意同他合作。不过,一定要我做总经理!”
  “他怎么说?”
  “那小子愣了,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我也会提这种要求。好久,才回答,‘OK, 我马上开皇冠3.0来接张总经理上班。’他妈的,我总算也赢了他一回!”
  我大声说着,又对着镜子正正那条条纹领带,还抻抻西装,才挺胸吸肚,满面严肃,故作气定神闲,表情庄重地迈步出门……
  注:莫洛托夫。前苏联外交部长。此处是广州搬运工人对自己职业的戏称。
  日期:2019-06-21 21:05:06
  第二部分:如此怪圈
  多米诺骨牌(domino)是一种用木制、骨制或塑料制成的长方形骨牌。玩时将骨牌按一定间距排列成行,轻轻碰倒第一枚骨牌,其余的骨牌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 多米诺是一种游戏,多米诺是一种运动,多米诺还是一种文化。

  ------百度百科
  (负一)
  就在陈杰准备挖我同他一起合作办贸易公司的同时,帽峰山鸡鸣岭月芽湖大酒楼经营的事让他非常头痛。
  帽峰山是广州有名的自然风景区,有山有水。广州居民在城里住得久了,假日想到郊区散散心,看看风景,换换空气,吃点农家菜,最近的当然是白云山,就在市里头的白云区。缺点是人太多,特别是旧历九月九重阳节,广州人时兴登山“转运”,人多得是后人搡前人,脚尖踢脚跟,比商业步行街北京路还热闹。远一点的去处最好是从化温泉,科学研究:那里的温泉水含一种“氡”元素,对治疗皮肤病,健身强体极有好处。

  不远不近就是帽峰山了,虽然没有白云山和从化温泉开发得好,但原生态的山水树林,有别处无法比拟的开阔和情趣。

  日期:2019-06-22 10:39:35
  鸡鸣岭是帽峰山旅游区几年前新挖掘开发的一个旅游点,特点是那里有个奇特的山峰,不算高,可远看像昂首扯颈正在打鸣的大公鸡,所以叫鸡鸣岭。岭下有个面积不大的湖,其实以前就是当地农民的鱼塘。形状奇特似个猪腰,当地人就叫它猪腰塘。夏天这里山高树密风凉水冷,气温比广州城至少低2、3度,是天然的避暑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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