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2-27 20:23:07
　　第二十六章 树静风不休
　　“什么尾巴？”鹿玖吩咐完斗儿锅儿，端着星迴刚做好的桂花杏仁茶坐了回来，她完全没理解夜九思的话，“如果是像我这样的，根本不需要跟着我当尾巴。如果不是像我这样的，跟着我就死翘翘了。就算是我亲娘的法术时效延长导致有人尾随我，这个人也肯定早就被撕成碎片了。这种跨次元的虫洞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活物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去的吧。”
　　夜九思一哂，起身拉了窗帘，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你听说过的云之撕裂者这个名号吗？”
　　“腹肌撕裂者吗？我做不下来啊。”鹿玖耸耸肩膀，也学着夜九思神秘兮兮地一笑，“这个名号我当然听过，据说他曾经是我们中的一员，后来正派走了极端就变成了大反派了，是这样吧？”
　　夜九思点点头，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可以说是我的死敌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沦落到抱住星星的大腿开饭馆啦！”
　　鹿玖摇摇头：“不会是撕裂者的。”
　　夜九思挑眉：“你怎么知道？”

　　鹿玖的微笑有些苦涩：“因为他是我最小的哥哥最后一次清除任务的目标，撕裂者已经死了，按照你我的时间来算，已经过去三年了。”
　　夜九思一愣，他知道鹿玖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爱大话的人，这个消息让他也陷入迟疑之中：“那我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又是个啥？”
　　“九思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鹿玖踩着雨后微湿的小径，穿行在村庄外的山林之间。入夜的山林鸟鸣山幽，带着草木的清香飒爽，让人完全无法相信这样宁静的湖畔山林田园风光里，刚刚发生过一起惨无人道的血案。附近的村人说那受害者是被白衣女鬼所害，但区区一个鬼魅，如何能把活生生的人寸寸撕开折断？
　　星迴没回答，只是稍微加快脚步，紧紧跟在鹿玖侧后方一步远的地方。
　　鹿玖环顾山林，让自己的直觉与草木虫鸟融为一体，可比起之前在蒲松龄家门口那种萦绕不去的不吉利，这片山林清澈无辜，没有半分异常。

　　“这么说的话，好像又太干净了。”鹿玖喃喃自语，“这种地方靠近几个部族的交接点常年战乱，不应该这么干净吧。”
　　“就是这个湖，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星迴指着不远处的湖泊，几天过去湖水已经完全融化，眼见着有鱼儿在水面接喋落花和残蕊，水面鼓起一个一个的泡泡来。星迴随手找了根树枝画了一个圈，在圈中生起一堆火来。篝火哔啵声中两个人身上的夜露霜寒都被驱散，鹿玖索性夹起了一根鱼竿往湖中垂钓：“看我的，我家论天人合一我是很厉害的，搞不好鱼儿们自己往我的鱼竿上蹦呢。”

　　星迴欲言又止，对着鹿玖的笑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可惜星迴的好心不说破还没维持一根柴的功夫，便被翩然而来的一道白影给打破了。
　　那白影说白也不尽然，只是她一身素色中衣加上那副清冷出尘的气质让人无端觉得她一身缟素两袖洁白而已。这种清冷出尘的气质可以打动猎户和村民那样的凡人，但却不能影响星迴和鹿玖这样的云上之人，两个人都盯着那白影的脚步，直到那白影同样走到湖边蹲下一丛植物下。
　　鹿玖看着那白影在那丛植物下找到了一些虫子，白影将虫子挂在粗陋的鱼竿上，将鱼线甩进了湖水里。
　　白影感觉到了鹿玖的视线，转过脸点点头：“你这样是钓不上来的。附近草丛里有一野果枯黄未死，垂三两黑色小壳，名唤天天儿，果下盘有肉虫，那肉虫才是乌鱼的挚爱。”
　　鹿玖忍不住噗嗤一笑，嘴里带起这些日子和夜九思学的行话：“这位女郎难道是专门教授生活技能的NPC吗？”
　　就算是星迴这样不玩游戏的人也知道NPC这个词代表着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左不过是用来发展剧情给玩家提供线索的，只是他实在联想不到为什么鹿玖会把眼前这个白衣女郎和NPC联系在一起。

　　“那个猎户和我说过你，他能钓到乌鱼也是有你的帮忙啊。可是除了我以外，别人都觉得他不过是撞大运罢了。”鹿玖露出一口白牙，“只是我有点密集恐惧症，这个办法对我不适用啦。”
　　白衣女郎淡淡地点头：“你人在此本意却不在此，无心垂钓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鹿玖倒是很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她起身对那白衣女郎正色道：“既然女郎也是个爽快人，那有什么线索不妨就直说吧。”
　　白衣女郎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连我自己怎么来的这里都不清楚，怎么给你们提供线索？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吃喝生活的雕虫小技罢了。倒是你们，是为了那死状恐怖的遇害者来的吧？”
　　“你不知道吗？我看你这么闲庭信步，还以为你是住在这里的。”鹿玖看那白衣女郎神情不似作伪，皱起了眉头，“那尸首你看见了？”
　　“没有，我只是听说罢了。”白衣女郎盯着鱼竿，似乎很盼望着快点钓来鱼儿，这和她那清冷出尘的气质完全不相符合。鹿玖看着白衣女郎可以说是有点馋的表情，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份怜悯来，她推了推自己带来的食盒：“长夜漫漫相逢就是有缘分，若不嫌弃请过来吃些点心吧。”
　　“十年修得同船渡吗？”白衣女郎冷笑一声，“连百年修来的共枕眠都可以要人性命，我难道还有什么可嫌弃别人的？”
　　鹿玖打开食盒，里面三层分别装着表面烙得金黄的绿豆团子、熬得浓稠的藕荷粉汤以及清口用的茉莉花窨的茶。
　　白衣女郎看着精致的食盒和点心茶水有些怔忪，但她还是仪态周全地吃喝起来。尽管吃喝速度不慢，但举手投足间的华贵风度却不是朝夕可以培养出来的。鹿玖看着白衣女郎那比自己还矜持自贵的仪态，不由得想起来夜九思说的那句—会不会有人跟着鹿玖走过的那条路来到这里—是一语成箴吗？

　　两个年轻女郎吃喝一番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事情，可当她们从食物里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星迴已经走到了水边拨弄着她们各自的鱼线。鹿玖也走了过去伸头看：“师叔，有什么不对吗？”
　　星迴指着两条鱼线：“此湖久冻乍开，湖中水货应当饥饿难耐争相抢食，但你看这鱼线挂着上好鱼儿却纹丝不动…”
　　“的确。平日里若使用这种鱼饵，便是没有乌鱼亦可获得鲤鱼鲢鱼，今日却毫无动静。”白衣女郎解释，“我在这里结庐而居日子不算短，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连一次诈线都没有出现…”说到这里，白衣女郎突然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她脸色一白，“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会算卦？”鹿玖好奇，难道是因为身为山鬼巫女才有这种气质吗？才能穿越那所谓的虫洞一样的通道吗？

　　白衣女郎摇摇头：“我也是和人朝夕相对，学了些皮毛而已。既然你们二人是来此调查的，那便施展本事吧，若是我没有算错，只怕又有一场祸事已然发生了。”
　　星迴不在乎白衣女郎语气里天然的颐指气使，他倒是十分忧心“祸事”二字，听完白衣女郎的解释索性狠狠一拂袖带起一阵寒风来，吹动了湖面掀起波澜。
　　“那是什么？”鹿玖眼尖地看见一件皮袄，“这不是那个总卖鱼给我们的猎户老胡的袄子吗？”
　　星迴再度掀动湖水，一群肥鱼吓得四散逃逸，露出了水草泥泞之中卷缠的一个人来。寒风将那人抛起甩到湖边，几段白骨顿时碎裂散落。鹿玖只看了一眼便憋住气扭头不敢看了—这种血肉模糊要烂不烂半尸不全的画面她最害怕。
　　“是那个猎户！”白衣女郎惊呼，“他昨夜还曾与我行礼，送了我一只野兔！怎么会…”

　　“如此说来是今夜刚刚发生的事情。”星迴皱眉，正因为有新鲜人肉可供食用，这湖中的鱼儿才会对寻常虫饵置若罔闻。
　　“放在这里一定会引起村民恐慌的，实在不行我们带回去吧。”鹿玖尽管害怕那画面，但还是她打开荷包掏出一只纸鹤来放飞：“我喊锅儿他们过来。”
　　没过多久夜九思领着几个偶人抬着一个装大件儿的木箱子，他远远便高声道：“又是哪里的小贼作恶劳动爷爷我半夜出门打扫战场啊？”可是还未等他看几眼那猎户的残尸，下半句抱怨的话就被梗在了喉咙口，一脸震惊地看着白衣女郎。
　　白衣女郎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是你！你不是东方朔那个会巫术的家厨吗？！”
　　夜九思也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皇后娘娘，您三更半夜的怎么从大汉朝跑到唐五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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