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平正在喝水,这次显然被呛得更厉害,余乐乐就听见听筒里一阵天翻地覆的咳嗽声,还有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亲切的慰问:“海平你没事吧?”
余乐乐听连海平咳嗽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也开始担心:“海平?你没事吧?”
“乐乐,”连海平好不容易压住咳嗽:“你不觉得这句话我来说比较合适么?”
“什么话?”余乐乐想想,恍然大悟:“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吧。”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连海平头疼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9月9日,果然是个好日子。
“前面?”余乐乐又开始反应迟钝了。
连海平好心提醒:“乐乐,要求婚也要我来啊,你这样,太亏了。”
余乐乐猛地反应过来,一张脸迅速涨红,四下里看看宿舍里空空的位,确定其他人都已经出门,这才喘口气,恶狠狠地答:“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当我没说!拜拜!”
随手就打算挂电话,就听里面一迭声地:“等等,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余乐乐得意地笑:连海平,就知道你不敢不去!
其实哪里是敢不敢,根本就是舍得或者不舍得——连海平怎么舍得不娶余乐乐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猜的谜底。
所以,当余乐乐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地拐带自己的户籍卡时,连海平则在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同事们此起彼伏的祝福。
半小时后,请假成功的连海平离开单位,先回家拿户口本,再开车赶往余乐乐学校找她会合。因为还是上班时间,滨海路上车不多,灿烂的阳光把大海照耀成一片湛蓝,空气中有清冷的秋天气息。连海平忍不住摇下车窗深呼吸几下,可是口还是“怦怦”直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翻滚着上涌。
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在眼前。
他刚认识余乐乐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那时候都是十**岁的男女生,懵懵懂懂,也不修边幅。她不漂亮,掉在中文系的美女堆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
偶尔,他也很奇怪,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
或许还真是托徐茵的福——尽管她每天都以媒人自居,而连海平和余乐乐从未肯定过她的历史功绩。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举办迎新晚会,按照惯例,晚会后是舞会时间。某天课间,徐茵找到连海平:“你,给我做舞伴吧!”
也是太熟了,连海平眼皮都不带抬,还是看他的报纸:“我不跳,无聊。”
因为是课间,徐茵不方便拳脚相见,就好脾气地动员他:“帮帮忙,我个子太高嘛,咱系男生又少,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跳男步了。”
看她说得可怜,再想想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自己对她以及她全家的精神摧残,连海平终于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一回:“那你得请我吃饭!”
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吃‘巴蜀人家’的水煮鱼。”
徐茵头皮都疼,口气相当无奈:“连海平,你够狠!”
连海平终于很得意地笑出来,一回头,看见徐茵身后的女生看着他笑,那笑容很干净明朗,他忍不住就又多看了一眼。
可是就这一眼也被徐茵看到了,她还没忘取笑连海平:“你依然是看见美女就眼发直啊!”
连海平不服气:“美女?哪里有美女?我怎么没看见!”
话一出口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无遮拦,急忙抬头看刚才的女生,却见她在抿着嘴微笑。视线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那些淡定从容的光芒。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虚荣要面子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徐茵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给他介绍:“余乐乐,我们宿舍的,一中毕业的,你敢说她不是美女?”
连海平狠狠瞪徐茵一眼:“我是说你不是美女。”
徐茵一脸无所谓:“那就委屈你和不是美女的我一起扫盲吧,拜拜!”
她转身看余乐乐:“走,乐乐,咱们去上厕所。”
连海平笑:“徐茵同学——素质!注意你的素质!”
话音未落,一本厚厚的《中华文化史》从天而降,砸在他脑门上。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徐茵的手起手落间,那个叫余乐乐的女孩子依然微笑着,从容不迫地看眼前的两个人疯闹。那瞬间,连海平有点恍惚了——似乎,看见那双眼睛,就会中了魔。
几天后,迎新晚会终于如期举行。晚会正式开始前是简短的交谊舞培训时间,连海平难得不穿休闲装,而是穿件衬衣来配合徐茵的长裙子,忍不住抱怨:“闷死了,也就你们女生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玩艺儿!”
徐茵不理他,还是一步两步认真地学,他一边拉着徐茵的手转圈,一边四处看热闹。猛地就看见余乐乐坐在观众席边,表平静地看着眼前舞池里转来转去的人们。她手里拿一杯免费提供的果珍,一口口地抿。
连海平忍不住指指余乐乐的方向,问徐茵:“余乐乐怎么不跳?”
徐茵回头看一看,答:“别提了,她昨天把脚扭了,现在走路倒是没事,跳舞肯定不行。”
“那你还拖她来?”连海平看徐茵:“果然是我的青梅竹马,越来越没人了啊!”
徐茵笑:“少胡说八道,今晚的主持词是她写的,本来任老师想让她直接主持,她不干,说自己不漂亮,应该找个漂亮女孩子来主持。她宁愿当活雷锋,帮大家准备主持词。”
连海平赶到师范学院南门口的时候余乐乐正站在一棵树下和佟丁丁聊天——佟丁丁本来是低余乐乐两级的师妹,因为余乐乐支教三年的缘故,现在佟丁丁反而是比余乐乐早读研一年的师姐。可是在小女孩的心里仍然对余乐乐很依赖,每次见了面都要拖着她聊很久。
这会正在说毕业求职的事,佟丁丁正发着牢:“找工作多难,我读本科那会人家要研究生,等我好不容易考上研了,他们又要博士了。”
正说着话,突然后脑勺被人拍一下,佟丁丁气冲冲地回头,却猛地看见连海平站在自己身后笑:“小师妹,你又发什么牢呢?”
“师兄!”佟丁丁瞬间变得兴高采烈:“我好久没见你了。”
她又看看余乐乐,恍然大悟:“哦,师姐,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呢,敢是等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等那个谁谁谁呢。”
余乐乐正迷糊着,就看见佟丁丁笑眯眯地挤眉弄眼,突然明白她是要“挑拨离间”,觉得很好笑。果然就听见连海平问佟丁丁:“谁谁谁啊?”
“崇拜者啊,”佟丁丁答得趾高气昂的:“你不知道师姐很抢手么?”
“我知道啊,”连海平看着佟丁丁笑:“所以我今天专程来订货啊。”
“订什么货?”佟丁丁不明白:“怎么订?”
连海平又笑了,从兜里摸出一个户口本,又拿出一张身份证,故意在佟丁丁面前晃晃:“这么订。”
佟丁丁还是不明白,就见余乐乐也笑,两人一起跟她道别,然后发动车子准备走。
最后几秒钟,佟丁丁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拍连海平的车窗玻璃。连海平把车窗摇下来,就看见佟丁丁的眼神激动极了,嘴里一迭声地说:“恭喜师兄师姐!恭喜师兄师姐!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连海平哈哈大笑,余乐乐一边笑一边红了脸。
走在路上,余乐乐开始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
“你猜,我是怎么拿到户籍卡的?”她的户口落在学校集体户上,没有户口本,只有一张巴掌大的户籍卡。平日里户籍卡由学校统一保管,遇有特殊要求才会外借。
“你总不会告诉他们你要登记结婚吧?”连海平看她一眼。
“当然不会,”余乐乐洋洋得意:“我先去系里开证明,就说我身份证丢了,要补办,任老师想都没多想就给我开证明信了。我拿着证明信去公丨安丨处,他们就把户籍卡给我了,哈哈,怎么样,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连海平觉得好笑:“你就这么高兴瞒着大家?”
余乐乐想了想,老实承认:“也不是,就是不好意思嘛。”
连海平逗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是奔三的人了,还羞涩什么啊!”
果然,余乐乐一听就急了:“谁说我奔三了,我有那么老吗?”
连海平笑得什么似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余乐乐:“你跟你妈说要去登记的事了么?”
“说了,”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我给她打电话,她说挺好的,也没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可是过一会,她又打过来,说心里很难过。说女儿要嫁人了,很舍不得。”
“别难过了,又不是和亲,从我家到你家开车才20分钟,咱们常常回去看他们不就行了。”连海平安慰她。
余乐乐点点头,又抽抽鼻子:“我妈说晚上两家一起吃饭吧,咱们先吃咱们的,你爸妈那顿等他们回来了再补。”
“无所谓,他们一年能有一个月在家就不错,回来了再说吧。”连海平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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