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第39节

作者: 弯刀人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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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浇湿了一时老道的发鬓,却犹如未觉,只是死死的盯着周相人,想从周相人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周相人站起身子,神色很认真:“对,就凭我一句话!”
  一时老道不知是气还是乐,捏着胡子大笑:“狂妄!狂妄!狂妄到了极点!你一个无名无辈之人,哪来的这么大底气说出此等荒诞之语来?”
  周相人突然竖起食指,小声的说:“嘘,小点儿声,别扰了我贤弟歇息!”
  一时老道还想说什么,却见周相人在腰间摸索了片刻,凌空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稳稳当当的落在自己怀里。
  一时老道疑惑的拿起,雨夜昏暗,拿在手里端详了很久,才看清,这是一块儿玉佩。

  而几乎同一刹那,一时老道猛的抬起眼,不敢置信的指着周相人颤声道:“你……你是……”
  周相人有些意兴阑珊:“这块儿玉佩,够么?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上三个字,周玄祖!够吗?”
  一时老道神色复杂,忽然双手捧着那块玉佩,弯身颤巍巍的送到周相人跟前。
  周相人摆了摆手:“全当个信物了,省的别人跟你一样不信!老道,这些东西做我这句话的底气,可够?”
  一时老道摇头苦笑,把那块儿玉佩重新系在周相人腰间,有些惭愧的道:“有那三字,已经足矣,此子未成人之前!我等再不踏此一步!有擅入者,死!”
  说罢,一时老道行了两个道礼,领着那少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雨幕中。
  蒋通几个人神色惊疑不定,良久,还是咬咬牙,抬着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走了。
  院子里重新静下来的时候,周相人抬头望着漫漫雨夜,出神。
  良久,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来,同样一身长袍,与周相人打扮无二,只是比周相人白净些。
  那人负手站在周相人身后,看着周相人:“玄祖,为了这小子,值吗?”
  周相人惨然一笑:“君子一诺,千金不改!”
  那人沉默良久,沉声说:“该回去了,你装疯卖傻了这么些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洞玄掌道之位,已经空了好些年了!”

  周相人弹去鼻尖的雨珠:“你不是一直要与我争吗?”
  对于周相人的话,那人胸口忽然极度起伏起来。
  周相人却摇摇头:“罢了罢了,回吧,也该回去看看了,明早再走吧,今晚再陪这小子一晚!我怕有些人不死心……”
  一夜凄凉雨,空滴秋夜长。
  “师父,咱们去哪?现在就要回门派吗?”

  少年眯着眼,雨丝砸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又涩又凉。
  一时老道把斗笠盖在少年头上避雨,定着身子,良久,说:“去那片山上看看吧!”
  少年不知老道何意,有些不乐意去,脚上的布鞋已经湿透了,难受的厉害。
  到山上时,已经是后半夜,雨总算小了一些。
  磨人的秋雨,并不曾把山涧那股子怪味给冲刷了去,混着土腥味儿,反倒更加让人难受。

  小心翼翼的滑下山坡,坡下更加泥泞。
  柴油混着木柴,到底不曾把那两具尸体烧了个干净,只剩两具枯木一样的残骸,碳一样黑。
  少年捏着鼻子干呕,拽着老道的衣裳:“师父,来这里做什么!难闻死了!”
  “尸气不散,又积了怨气,总是要化掉的!这山谷风吹不进,日头照不来,若不化解掉,时间久了,少不得又会生出些祸患来!”
  一时老道四处看了看,忽然轻笑:“我说此处怎么有两具尸骨,死的原来是控神道的人,也罢,也罢,无论你生前善恶,老道还是度你一场吧,生前的罪恶,到了下面,总会去清算的!”
  一旁的少年却说:“控神道既然到处搜人魂魄以练鬼祟为手段,那怎么就不把他们死去同门的魂儿也拘了去?那岂不是更加省事儿了!”
  正掐诀吟诵度魂咒的一时老道,神色突然僵住了,惊骇的看着身旁的少年,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凉。

  当年,晋惠帝执政,百姓饿死不计其数,晋惠帝问:“百姓无栗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少年捏着鼻子,大概是潮乎乎的衣衫很难受,所以少年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见老道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少年一脸的疑惑:“师父,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一时老道声音莫名发紧,盯着少年,颤声说:“因为他们是同门!”
  少年挠挠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老道话语的言外之意,只是低声哦了一声。
  一时老道心中堵了一块儿大石一般的沉重,拉着少年的手,走到一块青石旁:“你把度魂经在此处念上七七四十九遍!不念完,咱们便不回山门!”
  少年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只是个孤魂而已,徒儿把他收了,省了多少功夫!”
  “念!”
  一时老道语气不容置疑。
  少年缩了缩脖子,便不再说话。

  漫天的雨丝,一时老道木然的看着稚声念度魂经的少年,突然呢喃出声,神色复杂:“都说仙童天性薄凉,可何以薄凉至此?”
  袁屿醒来的时候,头很沉。
  整整一夜,都在半睡半醒中,满脑子都是秦岭两个字。
  他总觉得,他可以想起什么来的,可想时,昏昏沉沉的脑子,却依旧一片空白。
  漫长的雨夜之后,清晨雨停时,就会有薄薄的一层雾。
  秋意彻底来了,沁人的冷。
  袁屿裹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却蓦的愣住,屋里一地的瓜子壳。
  床边的破旧的黑木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块儿玉佩。
  袁屿拿起来,端详了两眼,便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泥泞中的大脚印,还有门口屋檐下七零八落的油灯。
  最后只是随手把那块玉佩丢到了木头盒子里。
  并不急着吃饭,袁屿只是把屋里的瓜子壳一点一点儿扫到了角落里,如此的琐碎活,袁屿却做的一丝不苟。
  屋里屋外收拾干净了,抬起头时,却发现,门外已经站了一个人儿,光着脚,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往院子里看。
  袁屿在屋里四处寻了遍儿,最后在床底下扒拉出两只很旧的水鞋出来,这本是下水田时穿的,下雨时,也会拿来穿。

  袁屿没有问潇潇为什么起这么早,只是扯着潇潇进了屋,搬了个木凳,让潇潇坐下,拿破布擦干净了那双泥糊糊的脚,袁屿便把那水鞋往潇潇脚上套,鞋有点儿大,可是勉强能穿。
  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潇潇侧着脸,发丝碎碎的垂到眉间,很安静的看着身旁忙来忙去的人影,院子外,村子里的人家,已经起了炊烟……
  胡飞抱着三个铁盒子,啪嗒啪嗒的跑进来,看见潇潇,胡飞挑着眉毛笑了:“嘿,小丫头,来的真早!呐,你的饭……”
  被雨水浸了一夜的路,根本没法下脚。

  袁屿走了几步,索性也就脱了滑不溜秋的鞋,光着脚,就这么一路到了学校……
  日期:2019-01-10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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