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没见过她？”江凛问，“那她怎么会有你的鞋子？”

　　云恩看着老板，想要揣摩他的心思和用意，可是一个能看中自己的鞋子，并如此夸赞的人，真的会让她觉得亲切。
　　“你认定是我做的？”
　　“我们这行，不是最讲究直觉？直觉告诉我，就是你。”
　　云恩很谨慎：“你会告诉其他同事吗，孙威呢？孙主管知道吗？”

　　江凛喝了咖啡：“不会，如果你希望的话。”
　　云恩捂着手中的热咖啡，这里空调很足，她其实早就觉得冷了，这个人就贴心地送来了热咖啡，而不是在这三十九摄氏度的大夏天里，想当然的买冰咖啡。
　　“我自己有一家淘宝店，你知道淘宝吗？”云恩说，“就是马云，阿里巴巴那个……”
　　江凛笑了：“我回国两年了，而且现在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淘宝吗？”
　　云恩不免尴尬地笑笑：“我就是通过那个平台，把自己的鞋子卖出去。”
　　“买的人多吗？”
　　“今年只卖了两双，都是陆小姐的订单。”云恩说，“现在我在做她为干女儿定制的高跟鞋，第一次做那么小的鞋子，楦头调整上不太顺利。”
　　江凛饶有兴趣：“童鞋？”
　　云恩道：“是小朋友穿，但她要我做成31码的成人高跟鞋。”

　　“你做一双鞋，要多久？”
　　“快的话也要两三周，最长要一个多月。”
　　江凛微微皱眉：“这么慢？”
　　云恩说：“我是外行人啊。”
　　江凛想了想，说道：“学龄前儿童的脚长年增长量约在**毫米左右，趾围是七八毫米，你试着沟通一下，现在是多大的尺码，不然等你做完，可能已经穿不了。”

　　云恩立刻翻包，拿出手账把老板说的话记下来，江凛又看见这本墨绿色的手账，便问道：“你跟谁学做的鞋子？”
　　“我妈妈。”云恩写下老板提供的数据，合上手账本。
　　“你母亲在哪里工作，也是鞋履类的设计师？”江凛问，“又或者是鞋厂的老师傅？”
　　云恩浅浅一笑：“她已经过世了。”
　　江凛顿时觉得很愧疚：“不好意思，我……”
　　他看过履历，夏云恩今年二十八岁，那个年代生育早，她的母亲可能就五十多不到六十，在现在的医疗水平下，还很年轻。

　　“梁医生出来了。”云恩似乎也想转移话题，收好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
　　康复室的门开了，梁辰看见江凛在这儿，笑着走过来，伸手就抚摸他的额头，很亲昵地说：“嗯，退烧了。”
　　云恩脑筋里闪过一个念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打量二位高大帅气的男士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她冲梁医生笑眯眯的，也冲江凛笑眯眯的。
　　江凛挡开了梁辰的手，再看夏云恩笑得稀奇古怪。
　　“你们认识？”梁辰问。
　　“江总监是我的上司。”云恩大方地回答，问道，“梁医生，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

　　梁辰说：“训练结束了，护士为孟小姐做好放松按摩后，就能回去了。”
　　云恩关心地问：“她有机会康复吗？”
　　梁辰说：“骨骼损伤恢复得比我们想象得要好，但是肌肉出现了萎缩迹象，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云恩很感激：“谢谢梁医生。”
　　梁辰笑笑说不客气，朝江凛勾了勾手指：“跟我来拿药。”
　　江凛走的时候，就看见夏云恩冲他笑，笑得他心里发毛，她不会以为自己和梁辰是……现在的女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跟着梁辰回到办公室，见他脱下白大褂，里头的工作服都湿了。
　　刚才听他对夏云恩的描述，看来她的朋友无法正常站立行走，复健训练的过程中，如果没有辅助器械的支持，梁辰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像这样湿透了工作服是常态。
　　肤色黝黑的人脱去工作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简单擦了擦身，套了件T恤，从抽屉里拿出装着药片的纸袋丢给江凛。

　　“我已经好了，还要吃药？”江凛不大耐烦。
　　“配的维生素之类，每样东西每天各吃一粒。”梁辰说着，坐下写刚才的治疗记录，一面说，“反正我任务完成，吃不吃随你。”
　　江凛打开袋子看，一脸抵触：“这里面有多少东西？”
　　梁辰抬起头：“三十几岁的人了，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别再让阿姨担心？要不你找个女人吧，我很忙的，你有个女朋友在身边，阿姨也放心。”
　　江凛白他一眼，将纸袋叠好封口，问：“你还有事？现在下班都这么晚？”
　　梁辰说：“做了个志愿者计划，病人只能在这个时间段接受治疗，你呢，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江凛看了看时间：“明天一早飞广州，要去东莞，你喝酒没完没了。”
　　“我没开车，那你送我过去就行。”梁辰说，而后核对治疗记录，看了下明天的工作安排，再进去洗了把脸擦了身，换上色彩夸张的短裤T恤，临走前还喷了香水。
　　这一边，筱筱也做完了按摩换好衣服，云恩推着她下来，在门前遇见了梁辰。
　　短短的时间，刚才还穿着白大褂的人，一下就变了样，这身打扮，活力四射，云恩认得梁辰脚上的鞋子，某牌今年的限定款，全球也没发行多少双。
　　“梁医生。”云恩打招呼，不过她低头看筱筱，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天正式训练治疗，筱筱累了，还是其他缘故，她看起来情绪低落，只是微微一笑，没说话。

　　梁辰热情地问：“你们怎么回去？”
　　云恩说：“坐地铁，地铁口就在后面。”
　　说话的功夫，江凛开着车过来了，梁辰说：“送你们吧，住在哪里？”
　　云恩低头看筱筱，她望着自己摇了摇头，云恩便灿烂一笑：“不用了，地铁更方便，一趟车就到。”

　　江凛倒是下了车，大概也准备送一送夏云恩和她的朋友，但梁辰已经毫不客气地跳上了副驾驶，又见云恩微笑示意，明白她们不需要帮助。
　　彼此用目光道别，江凛回到车里，梁辰凑过来从他脚下拿什么东西，被他不耐烦地打开。
　　从云恩的角度看过去，格外亲密，等江凛把车开出去，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夏云恩捂着嘴笑，他知道这个人又在脑洞大开了。
　　而他们一走，筱筱就放松了，云恩有所察觉，推着筱筱往地铁口去，说道：“周六来适应的时候，都是女医生，一下子来了个男医生，你是不是放不开？”

　　“嗯。”
　　“如果实在不习惯，你就说。”云恩道，“不要勉强自己。”
　　“但是男医生力气大。”筱筱坦率地说，“我是在想……小恩，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什么？”云恩问。
　　“我有资格好好活下去吗？”筱筱的声音哽咽，“梁医生力气很大很稳，我今天很累，但是感觉也很好，甚至觉得自己，能有机会站起来。”
　　轮椅停在路边，云恩蹲下来说：“这不是很好吗？这么好的机会。”

　　筱筱摇头，泪眼朦胧，被悲伤痛苦吞噬的人，那样楚楚可怜：“只有我一个人活下去，真的可以吗？”
　　当年云恩入职培训的第一天，就遇上新婚的孟筱在给同事发喜糖，那么温柔亲切，一起培训的大家都说如果能被分配到孟筱手下就好，结果正式入职后，孟筱就成了云恩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