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围观的，几乎都是看着韩枫长大的爷们，一起玩到大的伴，大一些小一些的半大孩子，都在看稀，特别眼热的是车里拉着的东西，对车……反倒没概念。反倒是那一大块的羊肉，排骨，酒，这多让人眼馋！有的人难忍着舌头舔了舔牙膛。

　　韩立国感觉脑袋被打了一棍子！
　　他知道，这个儿子从来不说谎。
　　——可这也太不现实了？
　　“真的？”吞咽了一下，再次问。
　　“真的。”

　　韩枫回来时，韩华还提醒过，要不要藏富。不然会有麻烦，要不要少点儿和三叔说，韩枫也说不用。辈子没钱，不得不低调，这辈子有了钱，而且还有赚钱的本事，在乡亲面前低调也没意思，富是富了，连富都不敢承认，那富起来有什么意思。
　　怕别人借钱？
　　在刚刚，大林子已经冷言冷语的扔了一句，骂骂咧咧的走了，什么装什么牛逼之类的话，说的很大声。
　　可是，韩枫不会理这些无意义的所谓人言！
　　借与不借没什么，换句来说，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韩立国不信也得信了，因为韩华都不承认这是他的，那这两小子一块走，又一块回来的……这？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这个当爹的……不知啥滋味。

　　今天午吃饭的时候吃的是炖白菜，飘着的两块白肉片子给了韩香，连口肉都吃不。可现在，他竟然看见儿子搬了少说也有三十斤那么大块肉回来。
　　心堵！
　　啥也没说，背手进了院。
　　“肉。这大一块肉！得多少钱？”
　　“那酒，是茅台吧？”
　　“那大包里，全是衣裳？”
　　“韩家的三儿这是发啥财了？”
　　“那还用说，跟韩老大发的财呗！”

　　“老韩家，这回可牛了！”
　　“走吧，走吧，别看了，人家发财是人家的，你有那两下子啊？”
　　一堆人时有回头的，各怀心事的离开韩家门口。
　　“你说，那华烟啥滋味？”

　　“我哪知道？”
　　“韩枫这是发的什么财？一会儿找他唠唠？”
　　“嗯。”
　　几个和韩枫同年龄的，虽然刚才都打了招呼，可他们感觉那小子似乎不一样了，最让他们心热的是那一车的东西，一大块的肉，心里抓抓挠挠又很是失落着。
　　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可以和韩枫借点钱去玩两把，没准还能讨个好彩头，赢几块，能买包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吃。
　　“回家吧，不玩去了。明个再找机会问问韩枫，他怎么发的财。”
　　一个黑脸的小子又回头看了眼韩家的方向，拐了弯不再去牌局子的家，折了回去。
　　屋子里。
　　“你到底干什么了，和你大哥一样，去倒票了？我告诉你！这是公丨安丨没抓着你，抓着你是要下大狱的！啊——你知不知道，你马要考大学了，你对得起我和你妈这么辛苦的干活，赚那点儿学费，容易吗！啊！”
　　韩立国坐到了他平素坐的红绒皮二手木头沙发，看着站在地的儿子，继续咆哮，“我说到做到，你敢走，我敢打断你的腿！”
　　脸红的像虾，气顶着脑门，韩立国失心疯的一般，把所有韩枫带回来的东西全扔到地，地桌一把掀翻。
　　然后抬起了脚来！
　　果然是这样的。韩枫苦苦的咽了一口唾沫。
　　前生父子两的关系直到四十、六十才和睦亲恩，一个主要的原因是父亲太爱面子，控制欲极强，什么都要说了算，连几点睡觉每天吃什么都管，连做饭放调料错了顺序都要骂，后来经济能力失去反过来要死要活、自暴自弃，直到五十九的那年，突发脑出血及时救回来之后，老头一下子全看开了，乐天知命，豁达起来，可是不出两个月撒手人寰。
　　哎，我的爹啊。
　　阿妈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除了爱自己和妹妹，她简单纯朴到了啥想法也没有。在那年出事以后，她像换了个人，平素少言不语，一分钱掰两半花，给儿子吃，给女儿穿，天天不停的干活儿。买车也好，东西也好，都没有自己平安回来让她高兴。
　　而爹不同了。
　　韩枫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分析、都在设想回家之后如何面对。韩华也一再出主意，可个个都不行。
　　改变，对自己来说是努力行动起来，对别的人来说也许只要给个新想法，新思路，甚至用金钱诱惑都行。唯独怎么改变亲爹的命运，实在没有最佳的对策。
　　踢过来了……韩枫只能一手抄住老爹的腿，一加力，把他抱起来，尔后放到了那只红布沙发，嘻嘻一笑，“爸，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不听话是我的不对。”
　　韩立国见竟然没能打到儿子身，还被他抱了起来？
　　不敢相信的瞪着眼，“你，你！你敢反了你！”
　　韩枫一把拿过那只装钱的手提包，韩枫笑道，“爸，我哪敢造反啊，你看。”
　　拉开拉链儿。
　　十一沓子淡墨绿色儿的四个老人头拿出来。

　　“爸，我出去十八天，赚回来一台七万多的车，现金这里十万，在市里盘下了一个价值五十万，拥有三百多工人的食品公司，拥有几十亩地规模的厂区。见了董市长，有了几号子人愿意跟我干。这钱和厂，是我十八天里从北部旗县运到京城近一百万斤的羊肉赚来的。爸，我头两天倒票只赚一千五，后来遇到了这个倒肉的事情。倒票也没有公丨安丨抓我，还和站里的金所长关系不错，这些天，我有空复习英语，背语言，因为化课一般，计划考体育大学。”

　　韩立国的脑袋嗡嗡的。
　　定定的看着这个不知怎么变了的儿子。
　　他说的这些，件件都震耳朵！
　　心里也轰轰的！
　　韩枫笑了一下，接着说，“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多你生气了三天，想去京城把我抓回来，后来手头没钱买票，又有人找你去赌，所以你忘记了来教训你这个儿子，幻想着能在牌局里那里赢回十块八块的好过年！”
　　韩立国听得，气的脸都白了！
　　韩枫没有停，接着下猛药。
　　“爸，你是一家之主，一直在养着我们全家四口人，很累，很苦，儿子理解。可是，你没有努力——也没有尽全力啊！你是老三届七四年的高生，有化，脑子我聪明，也敢干，可是呢？每每你有了点儿钱钻到牌局子家，给人家送去。我学期每周十块的生活费，有好几个周都不是你给的钱，是我妈去供销社卖鸡蛋攒的！”
　　韩立国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前所未有的一种羞辱、恐慌感从心里跳出来！
　　这，这是说我吗？
　　韩立国努力地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
　　这些话，字字如重锤一般轰到了他的心！
　　他不是不知道，可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

　　社会没有机会，国家不管工人了，别的人不也没去赚钱吗，万一有风险怎么整，反正也没啥大事，再去玩两把，两把，也许能赢了呢？脑子里不断的浮出这些心里曾经想过的，和儿子说的简直和天方夜谭般的话搅合在一起。
　　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儿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韩枫看着他的眼睛，“爸，你才三十八，算已经荒废了二十年、十年，赌光了应该积攒的资本，可是年龄还大把的有，现在——你一直说做事情没本钱的本钱我给你，你敢不敢拿这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韩立国大口的喘着气，“我，我，我是你爹！你，你怎么教训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