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两侧一半蒙古包，一半土泥房。印象和现实相互的印证在一起。高大的姥姥带着一帮小孩站在了村口，也许看见红衣的表姐飞驰出去的时候她知道她最亲爱的大外孙来了吧？
　　“哈哈！来来快让姥姥亲一个！”
　　波！
　　被搂进怀里，还有一个额头吻。
　　进了姥姥家的土泥屋，牛粪炉子的火烧的很旺，屋子小，十来个表妹加一个表弟，从十一二岁到三四岁的都有，个个黑不溜秋的，眼却十分的亮，个个都要扑到大表哥的身来似的。
　　分礼物，小孩子们最喜欢的糖一把把的分出去，立时，小屋子里像过年一样的热闹和欢乐起来，姑娘们分得了好看的发卡，分衣服时，一把被姥姥拦下来！
　　“不成，不成，这个过年再分吧！去去去，你们小孩子都出去玩去！”姥姥大手一张，像山鹰一样把一群孩子哄了出去，独独留下了表姐娜仁花。
　　“你妈妈呢？怎么没来？”
　　“钱哪来的？”
　　“我是直接从京城过来的，火紧的是羊肉的事情，没有回家。钱……姥姥你看。”
　　说着，把堂哥给的两万块放到了土炕。
　　两万！

　　两沓子红票——姥姥十分惊讶！
　　表姐娜仁花眉毛却是促了一下，疑惑的看着韩枫。
　　之前电话里，这个大外孙提到过京城有认识人卖羊肉的事，没想到他竟然是带着钱来的——一瞬间，高大的姥姥眼泪都转了下来，只是忍住没落下。
　　“这是？”
　　“姥姥，我这次回来，按这个数收。怎么做价，听您的。”

　　“那不行，不行。一码事是一码，你长大啦，跑的是买卖，你的意思我知道——这样，按一块钱毛斤，姥姥作主了，把你几个舅舅家，还有你表姐家的羊给你，能出一万斤。你这两万块都换成羊，剩下的还可以从别的户收来。成嘛，花花？”
　　“成。”娜仁花笑了下，“我家五十只，都不留啦。”
　　莫名的神色突然间变化，没了刚才高兴的兴奋，语气也是满满的失落。
　　“花花。”姥姥瞪了表姐一样。
　　娜仁花精致而英气的面庞随之一暗，低下了脸来。
　　“姥姥。”

　　“今天你弟刚到，去，烧奶茶去吧，另外，告诉你四舅，烤全羊，篝火，我大外孙来了，带给他们带来了钱财，要热闹热闹！”
　　“哎。”表姐应声，挑起了门帘，离开。
　　韩枫很疑惑。
　　姥姥捏着韩枫的手，看着离去的外孙女，“哎，你俩都是我的心头肉！长孙长女啊——她的那个后爹，给她介绍了个乡长的儿子，明天要去丹镇见面呢，她不高兴——她说要等你来，问问你的意见。”
　　“她说，从小到大，你对她好，是她的亲弟。爹不在了，妈不亲。她想听你的话话。”姥姥的神色正了正，“小枫，姥姥让她先离开，是想——听听你的话。”
　　韩枫感觉嗓子眼都堵了什么似的，想说又说不出来！
　　已经开始了，已经。可是辈子自己丝毫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啊，哦——对了。那时哪里有电话？表姐又是个直性子的人，也许不知哪儿出了问题，她答应了吧。
　　听我的话——韩枫突然想起那天姥姥为什么高兴来了！
　　这分明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她爹收了那家的三千块礼钱。那个小伙子我也见过一次，不，是个脚不着地的，还没你一个脚指头沉重。”

　　“再说，花花，从小到大紧着你一个人长大的啊，她的心里在这大草甸子没哪个娃能看。”
　　“高辍学后，她一直在自习，”姥姥叹了口气，“你是南娃子，聪明，她呢，轴，一根筋，这辈子要是不能嫁给你，她说了，宁愿单个一人过，也不嫁。”
　　“你们两个啊，前世有缘，今生有没有份，那是长生天的顾情啦。”
　　双手合什不再言。

　　说了这么多的话，姥姥的心越说越沉重。
　　她知道，外孙子的心，翻弄个了。
　　至少，不像花花那样的心，不然美的像花一样的女子，他也老大不小成年啦，还不是欢天喜地的应下来？这一定是化去，要考大学做大事的，说不定心里也有着别的姑娘。
　　韩枫的心，随着姥姥的话，越来越乱了。
　　云希。表姐。张冬梅。孟秋歌。

　　一个个美丽充满朝气美丽的面庞闪来闪去，好捉急的事情。韩枫实在没想到，突然间，竟然要面临如此重大，无法抉择的事情。
　　“姥姥，这事儿交给我办吧。”
　　韩枫抓过姥姥皴裂干枯的大手，“表姐对我一直很好，我也知道呢。只是现在我还在学，表姐也没有踏出过灯笼苏木几回，所以，我打算带她离开这里，后姨夫收的三千块，我替表姐退了是！”
　　“没那么简单！”姥姥看着韩枫的脸，“你后姨夫这是有别的打算，单是钱的事，是砸锅卖铁我也不让花花为难。”

　　韩枫怒了！
　　“姥姥！算再有别的打算，也不能把表姐当筹码！这事儿我来处理！”
　　苍桑干白的脸闪过一丝狡诘的笑意。
　　点点头，“你说的对，是姥姥老糊涂了。那——这事儿你办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儿，从炕边站起身来，悠悠的挑开帘子出门，“你走了一天了，先去躺会儿，我去杀羊！”
　　晚，篝火通明，村庄被映的红红的，甜香的马奶酒、大碗奶茶，手把肉……热闹把寂静赶走，火焰把寒冷驱离。
　　姥姥是明白人，韩枫都想的周全。
　　一万拿出来给了六个舅舅和三个同村这次收羊的当了订钱，每家准备五十头，杀好，洗净，听韩枫说羊杂、羊腿、羊皮都要最好是分部位之后，干脆让擅屠的二舅、四舅两个专门当屠手，连夜开备，趁天冷能冻的实成一些。姥姥一张罗，全村二十几户人家不管大人小孩儿，都手帮忙。
　　“小枫，还有六户听说你给的价高，他们也想卖一些出来，不然这过年都没钱——你能再想想办法不？”

　　“能，一家三十只。”说这话的时候，韩枫满脑子都在考虑别的事情。
　　“那太好了。”应下人家的三舅高兴的跳着跑了。
　　“我外甥说啦，一家三十个，三十个，和我们价一样！”
　　“那太好啦，太好了，这春不拉的两个月牛羊有料啦！”黑红着脸，一身朴素的牧民们高兴的直鞠躬。
　　“这价可是那那恶毒的贩子们多了三成呢！”女人双手向天，朝着篝火的方向鞠躬，“小枫长大啦，没想到已经能做大买卖啦。”
　　“是啊，记得小时候他怎么摔跤都摔不过我，还是娜仁花给他报仇！”一个胖高大敦实的和塔似的少年挤着小眼睛说话。
　　“你！你也能摔个跤啦，看看小枫——哦，对啦，他三舅，我一直听说，阿尼亚可是想把小枫和娜娜花撮合来着，怎么样啦？”指了指在篝火前，转着圈儿和一群大人孩子们跳舞的两个年轻人，连连摇头，“啧啧，看看小枫成了草原俊美的小鹰，娜仁花的美貌可是长生天栽下的仙花儿，和他多般配啊。”
　　“听额娘说，差不多啦。”三舅点点头，“羊的事，羊的事，急着呢，去吧，我们连夜开宰。”
　　篝火映红了半个黑夜，小村里家家顶着大灯炮杀羊的时候，娜仁花把韩枫拉到了一边儿。
　　韩枫发现，自己竟然要她低了一点点儿，好在她不穿高跟鞋……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