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点点头，又帮了一个多小时，连听带记的，知道了小老板各种成衣的出货价，至于进化价，这个不重要，反正算知道，也找不到他的家，难不成还去杭城吗，没必要，真的差价可以，在这儿货行。辈子转业待安置那年也做过小半年的倒卖倒买，甚至开过淘宝店，不过都没耐心去做，结果几年之后也有后悔当时若是坚持，至少能赚点小钱不是？现在，怕不是赚小钱，而是稳稳的暴利，因为韩枫清楚的记得在县城的市集买的那种普通成衣要二十几、三十来块的，在小胖老板这里拿按版算，十五块钱一件，二十件起批。这差价，够了。

　　每个行业都有它暴利的时机，而九十年代初这个变革前行的黄金时代里，遍地都是黄金，看你有没有眼光，有没有行动，肯不肯吃苦。
　　韩枫感觉这又是一条不错的路子，遂拿好小胖老板给了名片，带两大包的衣物，领着焕然一新的孟夏春艳离开批发市场，小胖老板又给免了五十，还送了两条围巾。一条淡彩的直接挂孟春艳的脖子。
　　两人推着自行车，直接到了北站。
　　韩华在人群里穿来走去，行色匆匆，远远的看见，挤着长长的队伍间过来。
　　“三儿，昨晚没碰到你，给。”
　　说完，从他不离身的那只大黑包里拿出了两沓大红票，悄没声的塞到韩枫手。
　　啊……韩枫都忘了昨天堂哥说的话。

　　没想到。
　　“哥？”
　　“叫我哥，听我说。这两万给你当本钱，哥信你的脑瓜儿，算赔了也不怕。哥也一个条件，折腾到年前，你给我收了心回家，好好复习，给咱老韩家长脸考个大学的任务交给你了。学费的事我来张罗。快点拿起收好，我这还忙着——咦？你这两大包是啥？”
　　“衣服，从动批那儿买的，给我姥家的人带去。”
　　哈哈。啪。
　　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韩华把烟头一扔，“兄弟……这趟你能成！”
　　说完，离开行李托运房这片儿去忙了。两包玉溪烟偷着塞那行车工的兜里，托运单打了折扣，省了一半的钱。随后两人一起又骑自行车回三公里外的马家前庄，看到了那辆拉风的富康，叶方华倚在车边，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
　　“这是昨天应该付给你的五百块串钱，昨个连喝带打的忘了。”
　　王力也没矫情，嘿嘿一笑，收了起来，“我也忘了，这还得麻烦你跑这么一趟。”

　　叶方华摆摆手，“没事。我一直没事儿。昨个你说的话，我一晚都没睡觉，和你我活的太苍白！喏，从今天起，我也制定了一个训练计划，从戒烟开始，从力量训练开始，我要在一个月内打败你！”
　　呃。
　　韩枫有些晕，这？
　　“好。”韩枫笑了下，“我可是也会一直都练下去，你不一定能打败我的。”
　　“那一个月后打过了再说，我会请人教的。”叶方华笑道，“大院里有高手，你可要小心哈。”
　　韩枫淡淡的回应，“一言以定，一个月后再打一场。”
　　辈子在进入军区机关当参谋前，在边防时每天的娱乐是打斗，是漫天的疯跑，除此外是吃常班长变着花样的弄出来的美食，也是在那两年里学会了那么多的东西，甚至连外语都是常班长刺激下学起来的，能考侦察兵学院也是班长帮带，只是——对了，常班长也是京城的大院子弟。是个拥有英雄梦的铁血汉子。
　　两人击了下掌，叶方华车，离开。
　　小寒风吹过的街道扬起一阵子的沙土——天色似乎要变灰，沙尘要来了。
　　孟春艳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三件衣服加一双鞋，加一起已经两百超外，算心有期盼，可也知道花的太多，两人又没有实质的什么关系，所以她回到家，立即抢着各种各样的活来干，还给韩枫备了水洗脸。
　　韩枫也不多想，看着像小蜜蜂儿似的她，只是笑笑。
　　年轻，真好啊。
　　时近傍晚，孟春艳给出租间的烟道补了煤，和韩枫一起骑车出摊。当然，仍然是孟春艳骑，韩枫坐在后边。
　　——夕阳西下，冬阳渐落的街车来车往，两个少男少女像雀跃的候鸟推着梦想走在马路。
　　两人的个子都很高。
　　男的帅气阳光一脸的笑。
　　女的俊美眼睛大嗓门亮。
　　一来到北站口大直门街两侧又成了焦点。
　　“那个烤肉的小子又来了——完了，今天咱收了吧，出也白出！”同行绝望的看着那个摊位，哭的心都有了。
　　“今天说什么也得去吃一串儿去！”
　　“这是北站这堆儿最好吃的烤串了，没有之一！”

　　“哟，那丫头的盘面可真靓，他俩是不是搞对象呢？”地瓜大爷的旁边是个卖糖葫芦的，很好的问。
　　“那还用你说！你傻啊，看不出来？”地瓜大爷扔了个白眼，高兴的迎了过去。自打自己这地瓜摊边换成了肉串摊后，地瓜每天都多卖十几斤！
　　偶尔听到这句，孟春艳的脸红着却挺着小腰丝毫不再羞赧。
　　韩枫略有些诧异，却不知何因。
　　韩枫把摊支好，两人一起，加名声在外，不到两个小时多一点儿三十斤肉串儿全部卖光。
　　一千多串净赚二百。
　　这已经是差不多的定数，一串三毛，良心价，好吃不说还和别的摊位都一个价，买的人自然多了。特别是回头客多了起来，有的是前天、昨天吃过的带人来。还没到七点，串摊只能收工了。捏着一把大大小小的票子，孟春艳高兴极了，因为这次几乎都是她烤串儿，发现顾客们似乎并没有更大的反应，于是安心下来，专心的干活，没想到顾客并没有太多的反应，这才安心落定下来。同时，心里更是多了一份负罪感，老舅的话简直像阴魂一样，不时的跳出来，想起来莫名的烦躁。

　　八点二十，韩枫了开往塞外草原的绿皮火车。这车，很新。人也很多。坐着的、站着的，挤在过道的，抽烟的，喝酒的，守着厕所吐的，小孩子哇哇哭的，各不相同。相同的是每个人的脸都挂着回家的期盼。口音都差不太多，估计有一大半都是松城人，另一小半是通城人，千难万难回家过年。
　　回头望。
　　孟春艳站在站台，使劲的挥着手臂。
　　松开梳成了马尾的头发随风飘扬。

　　她的心也随着火车一起，咣当、咣当的跑了。
　　“他不在的这两天，一准卖好喽。”
　　暗暗咬咬牙，她决定，不按老舅说的做，决不！什么煮成粥啊，呸，孟秋歌，你一定要和那些城里姑娘一样，变成个有本事也有本钱的女子！
　　那一夜踢了韩枫的门却生出个好大误会的心思，成了孟秋歌知耻后勇的人生之碑，她确定自己已经没救星的喜欢了韩枫，可他真的难让人琢磨啊，有时竟然感觉他那深沉的目光老舅的还难懂，有时他明明又快乐的像个孩子……哎。

　　火车消失的那一刻，泪花儿不知为啥的落了下来。
　　孟春艳一扭细腰，踩着新买的靴子，挺着腰板离开站台，似乎背后，他一直看着吧。
　　一定。
　　】

　　韩枫坐在绿皮火车，恍若隔世。
　　厕所里都挤着人，过道里大包小包的行李，散发着各种味道的老少爷们挤在一起，抽空还在连接处吐几个烟圈儿，整的满车厢都是烟味。
　　车速不快，悠悠的咣当着，铁路和车轨之间发出的卡、卡嗒声十分有节奏的响着。
　　本来想看看书——显然是不行了，坐在最靠近厕所的位置边，连动都动不得地方，全部都是松城和沿线的打工的人返乡，各种家乡话，陌生透着亲切。
　　稀里糊涂的坐了一晚，好在没有晚点，早到了松城。
　　韩枫之前弄了一个带两只轮子的小推车，把两大包东西弄车，拉着直奔两百米外的汽车站。
　　一小时后，坐像面包壳状的小巴。
　　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