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其实都在想冬梅。
　　明明，自己应该喜欢的不是她吧，总想着她干什么。

　　因为她妩媚的美么，还是？
　　老子现在肉都吃不起，想多了吧。
　　韩枫完全找不到答案，一边胡乱寻思，一边儿走到了羊肉摊子前，顺嘴问了句“这羊肉咋卖？”
　　“一斤，两块五。”

　　卖羊肉的尖下巴老头很有些不耐烦，半天不开张，来个问价的还是个毛头小子，估计也只是问顺，唾沫都懒得费，眼皮都不抬一下。
　　这么便宜……啊！
　　九二年底，不一定便宜，这得怎么。这一斤按正常可以串三十至四十串，一串卖……两毛？
　　一毛？

　　真不知这个年代羊肉串这玩艺儿多少钱一串，那辈子根本没吃过，甚至都没见过。
　　“来一斤。”
　　尖下巴老头立时扬起脸来，笑的很真很灿烂，“好来您呐，头次开张，送二两羊油再！”
　　】

　　为什么羊肉便宜，老头给了答案。
　　今年水草丰美，松市各旗县羊多为患，去年四块多活羊价，今年二块钱都没人去牧区收。本地的贩子见状更是压死了价钱，而这是他自家养的，杀来卖点零花钱。
　　羊肉、牛肉……韩枫立时想到了许多许多后世的牛奶？牛肉干？
　　草原三头牛？
　　现在是不是一头还都没建？
　　随便拿一家出来都是身价过百亿的那种大企业集团……接着，想起自从初后没再去过的姥姥家，可不是在牧区，没准现在也看着满栏的羊头疼。
　　“这个不错！”

　　一拍大腿，韩枫吼了句，扔下二块五毛给老头，跑回到韩立国的身边。
　　韩立国堆在自行车前，一脸灰土黑青无神的神色，正无助的看着来来回回的人群。
　　他已经快要绝望了。二十块钱，这可怎么整？
　　“爸，东西我买回来了！”
　　突然从人堆里窜出来的儿子，一脸的喜庆，这是借到钱了？东西买了……想想凭白多的这二十块钱的窟窿，又像利剑扎了心窝子似的，难受起来。
　　药买了，还多了一堆水果和糖，更吓人一跳的是儿子竟然买了一斤羊肉！
　　“买这东西做啥，买肉也得买白肥膘啊！你这孩子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韩立国突然冒出一股怒火抬手想揍，可顿时想起来这钱是儿子借回业的，却又得忍着，抬起的巴掌只能放下。
　　毕竟是儿子救得急借来了钱才能买了药，而自己是那个没用的家伙，丢了钱还得儿子出去借？
　　哪里有脸再多说什么？
　　“爸——我想到了一门小买卖。保准能赚钱！”
　　韩枫以前很怕韩立国，只要一变脸，立即不再言语，可现在韩枫哪里会在意这个？
　　甚至有时看见父亲如此年轻，直以为自己他还要老。
　　要不是这付货真价实的年轻身板儿，韩枫绝对会经常的错乱。
　　毕竟心底子里是四十岁的年龄，算时常抽把风，想冲动一下骚一把，可终归掩不住又老又闷的心态。这必须得改，重生回来可不是享受来的？
　　“啥？你要有那本事，狗都树！快好好你的学得了，对了，这学期考试成绩啥样？”
　　韩枫一愣，心说我哪里知道，没记住啊？
　　韩立国看见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儿子，很是挖苦了句，“要是随便个人能想个主意出来，这大街哪里会这多的贼！”
　　还在生气。
　　韩枫笑了，“爸，你这么不信你儿子？要不你看在我借来了钱的份，让我试试？今晚回去你尝我的手艺，不过你还得帮我个忙。”
　　“成。”
　　“那我还得去买点佐料啥的，手闷子啥的先不用买了！”
　　飞快的跑开，奔向调料行。
　　“这小子……”
　　韩立国摸了摸脸。
　　“脑壳烧坏了吧，从没见他这么和我嬉皮笑脸过！明明是个胆小的家伙，他今儿是吃错药了？”
　　回到家已近午。
　　韩枫让父亲帮着做了炭火箱，用铁丝做出炉圈架，碳是买的好贵，可没这个不成，而烤肉串最关键的不是这些，而是调味和火候，这两样都没问题，炒制辣酱这活儿辈子干了七八年，而烧肉串只需要熟悉两串过来能控制的刚刚好，外焦里嫩，油黄黄的，再涂一层自制辣浆，香带点微辣，一经入口香得满嘴都是羊，还不膻。
　　最怕羊肉膻味的母亲甚至都能吃几串，而好久没吃过肉肉的妹妹韩菡更是不助嘴的向嘴巴里塞，连话都不说了。父亲看着儿子捣鼓了半天整出来的东西，本来还想刺激几句，可香味一出，馋虫诱了出来，到嘴边的话堵回去了不说，串一入口立马倒进一口白酒，滋滋有味的啃嚼起来，再不提不好吃怎么整的话头。

　　“我说的买卖，是这个。”
　　吃了几串之后，韩枫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趁着这猫冬的时候，羊肉又便宜，去街里开个小店，这年前年后赚的，怕不爸在造纸厂干一年强的多，不说别的，这肉串儿，一串一毛钱，一斤翻一块，去了别的成本和人工，五毛净利！”
　　“一毛？你傻啊，这么好吃，怎么也得两毛！”
　　韩立国立即咆哮道，“一斤出三十串，六块毛利，我……”他这么一涨价，顿时给自己吓住了，“你们说，两毛钱，有人吃得起么？”
　　“两毛是不是多了？”
　　母亲担心的问道，“现在，多少人家连肉都吃不起啊。”
　　看着母亲，韩枫心里发酸。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却最终连她老人家的病也没治好……这辈子，悲剧绝不再重演！
　　“妈，那你是看咱们这样的穷人家，你要是看看街里的富人，或者市里，京城的富人，别说两毛，是五毛，只要好吃，有人吃！”
　　“五毛！”
　　母亲惊讶坏了，“五毛你可别想，太坑人了，小三两猪肉的钱，谁吃这一串串丁八点儿的肉！”
　　和过分老实的鲍敏相，韩立国虽然胆子也小，可做事还是有谱的，一下午，借邻居的田家的家什，捣鼓出来十套烧烤工具，这些倒是不费啥钱，只是欠了人家的大人情和一包焊条。父亲会车工、会电焊，曾是县里大修厂的工人，后来下岗去了造纸厂，再后来一直失业在家，捣鼓过各种机器设备，全都赔钱、赔钱。后来父亲不再折腾的时候，韩枫曾给他老人家总结过——太要面子，不要钱，啥买卖也都得黄喽！

　　可现在，还不是夺权的时候，因为要开店，连最基本的租屋、买料的本钱都没有，算了算，在县城租三十平的门面，一个月二十块租金，按备一天三十至四十位客人原料计算也得二十斤羊肉，加各种辣椒麻椒、孜然等等，需要备下八十块钱周转——现在，家里只有四块钱！
　　八字儿连个撇都划不出来。

　　“哎，借别想了，这些年，都是我拖累的这个家！能借的亲戚都借了，现在还有一千多块的饥荒——这，咋好意思开店？有钱先不还人家帐，被人戳脊梁骨的！”
　　摇摇头，苍白的脸挤出一丝愁容，“快消消停停的，等过了年，好好学！”
　　韩立国皱着眉毛，“哎，没本钱整啥？不整了！”
　　遇到难处气馁，一有风险停步，这是万千普通人最正常的心态，韩枫只能心暗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