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得不急不缓，这敲门声听着竟也不聒噪。
　　秦墨琛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只消一个电话，这位小朋友就会被人丢出会所，甚至在丢出去之前还会遭到一顿暴打。
　　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秦墨琛仁慈了一回。
　　他打开门，大概是开得太突然了，正在敲门的苏可可没收住手，微屈的两根手指头叩了个空，好死不死地盖在了男人的……胸前。
　　苏可可手一抖，再一滑，便在上面轻轻滑了一下。
　　她不是故意的。
　　男人身子微微一颤，脸唰地一下黑如锅底。
　　苏可可见他这种表情，心道不妙，跟只小泥鳅地往门里钻，不想眼前的男人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提起，打了个转，改为揪后衣领，然后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整个拎起。
　　苏可可没有挣扎，被他拎起来的时候只是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瞅着他。
　　漆黑漾着水儿的眸子，像是夜幕下倒映着星河的两汪清水。
　　不消她说什么，秦墨琛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她。
　　见鬼。

　　大概是因为手里的小鸡仔乖得不像话，从不懂怜香惜玉的秦四爷这一次没扔人也没摔人，只是将小鸡仔放回了地面。
　　门外的地面。
　　“给你五分钟，滚。”秦墨琛冷冷地警告。
　　苏可可微微仰头看他，声音软软地道：“叔叔，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保准十分钟内完事儿，好吗？”

　　虽然雇主没要求，但师父给的期限只有三天，这都第二天了。
　　她从桃花镇一路追过来，跑了整整一天，路上就啃了一块面包。
　　苏可可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就惹小叔叔生气了，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黑沉，“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分钟，你还剩四分半。”
　　眼见着他又要关门，苏可可连忙扑到了门沿儿上，胳膊腿儿全都死死黏在上面，与门连成一体，嘟着嘴道：“好看的小叔叔，我求你了，我只剩一天时间了，你就成全我吧。我可以把时间缩短到五分钟的。”
　　秦墨琛看她八爪鱼似的抱着那门沿儿，好气又好笑。
　　五分钟……

　　呵呵。
　　他对上小丫头那双乌黑干净的眼睛，晃了晃神。
　　说起来，也就跟老三家里的小丫头一般大，不知怎么就走上了这条歪路。
　　“进来。”他淡淡扫了那八爪鱼一眼。

　　苏可可双眼一亮，得了这话，小兔子似的窜了进去。
　　“小叔叔你真好，我可以现在开始了吗？”秦墨琛听到这暗示满满的话，眉心直抽抽。
　　他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坐。”
　　苏可可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主卧门上，脸上赤裸裸地写着三个字：想进去。
　　苏可可坐在秦墨琛所指的地方，除了时不时瞟向主卧门的眼睛，坐姿特别端正，不乱动，虽然身下的沙发很软，好想摸一摸。
　　“等我两分钟。”秦墨琛扫她一眼，兀自进了主卧。
　　苏可可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一直探入了主卧门内，直到门关死，她才收回了视线。
　　这么点时间，谅那东西也不敢做什么。
　　说等两分钟，苏可可果真就只等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上身赤裸的男人已经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系带睡袍，头发也吹得半干。
　　随便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哪怕只穿着浴袍，也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秦墨琛从抽屉中取出香烟和打火机。
　　啪嗒一声，男人动作熟练地点了一根香烟，闲适地吞吐着烟雾。

　　浴袍下那对笔直有力的大长腿上下交叠，翘起的脚上趿着一只黑色软拖鞋，欲落不落。
　　他微微眯眼，隐在烟雾之中的那张脸看起来冷峻不已。
　　苏可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盯着，下意识地就坐正了身子，眼睛也不敢再往那主卧乱瞟了。
　　“叔？”苏可可低声问了句，“我可以进主卧吗？”

　　秦墨琛两指松松地夹着香烟，薄唇吐出一口烟，淡淡地问：“今年多大了？”
　　苏可可如实回答：“十八了，上个月刚满十八岁。”
　　秦墨琛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她，“你看起来比十八还小。你……应该刚入行不久吧？”
　　苏可可听到他问自己的职业，双眼顿时就亮了，兴冲冲地说：“其实凭我的本事早就可以出师了，但师父说我太小，今天这个是我人生中第一笔单子，如果我做成了，我就能正式出师，嘿嘿，以后我就能接私活了！”

　　秦墨琛心里嗤笑，还想着接私活？
　　看来这小朋友很爱自己的职业。
　　“为什么要做这个？你这年龄应该还在上高中。”秦墨琛吐出一口烟雾，漫不经心地问。
　　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钱。
　　不管是生活所迫，还是自甘堕落，都是为了一个钱字。
　　苏可可愣了愣，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我没有爸妈，是师父捡到我将我带大，师父就是干这行的，我自然要继承他的衣钵啊。”
　　说到这儿，她眉眼一弯，笑容很甜，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棉花糖，“而且我自己也很喜欢这职业。师父说我资质愚钝，好在勤能补拙，学校里的节奏太慢了，所以我一直都是自学。干我们这一行要学可多东西了，我一个月要看好多本书呢。”
　　秦墨琛微微怔了怔。

　　孤儿。
　　难怪……
　　烟头一尾的烟灰在若隐若现的火星中马上就要掉落。
　　秦墨琛回神，夹着香烟的长指探到烟灰缸里，轻轻弹了弹。

　　不知这小朋友又想起了什么，笑得酒窝都深了，然后用手挡在嘴的一面，悄咪咪地跟他说，“叔，我跟你讲，干我们这一行可挣钱了！”
　　秦墨琛面无表情：“是么，你接这个单子，他给了你多少钱？”
　　苏可可的理解能力没毛病，男人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雇主。
　　于是，她笑嘿嘿地比了个一。

　　女孩的手掌还有些肉乎乎的，光看着就觉得手感很好，让人特想攥手心里捏把捏把。
　　“一百万！雇主说这次的任务有些棘手，一不小心就会死翘翘，不过因为我是新手，定金只给了二十万。”
　　秦墨琛：呵，一不小心就死翘翘？他有这么可怕？
　　“就为了这一百万，你就把自己的第一次卖了？”秦墨琛看着她，眉头微拧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严肃，无形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苏可可却眨了眨眼，毫无压力地与他对视，微微嘟嘴，“我觉得很多呢，毕竟我是新手，新手的本事不如老手高，等我以后经验丰富了，成为业界里有名的大师，要我出马就不是这个价了，嘿嘿。”
　　秦墨琛敛眉，真不知这丫头是吃什么长大的，说起这种事儿也能如此坦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当真是……清新脱俗。
　　苏可可提起自己的职业显然变成了个小话痨。
　　“……我们这一行在许多人眼里不是什么正经职业，所以大家都很低调。虽然我们挣的钱多，还不用交税，但我们这一行风险也高。我和师父每次挣来的钱都会捐出去一半，师父说，这是积功德。”
　　秦墨琛心中哂笑一声，这丫头对自己的职业定义得倒是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