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墨赶紧跪下行礼，磕磕绊绊地解释，“回圣上，儿、儿臣来时听到宫人议论纷纷，忍不住留步多听了几句。”

　　“哦？”武则天饶有兴趣地追问：“那太子说说，都听到了什么？”
　　翟墨只能如实回答，“她们说……死的是您身边得宠的宫人周翰。还有，她们说是蟒氏的鬼魂杀人……”
　　为了避免尴尬，翟墨特意把面首一词改成了得宠的宫人。
　　“周翰之死确有此事，蟒氏杀人，呵，无稽之谈！”武则天转头又看向一旁的男人：“狄爱卿来之前可看过周翰的尸体？”

　　狄仁杰摇头：“下官接旨后就立刻赶到含元殿，不敢有半刻迟疑，所以无暇查勘尸体。”
　　这个人还真是狄仁杰啊！翟墨在心里惊呼，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身材削瘦的人而已，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朕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朕发现周翰被杀的事情不止这么简单。”武则天说到这儿，双手紧紧抓住龙椅的扶手，身子前倾，沉声说道：“昨夜，就在含元殿偏殿，朕身边的女官翡儿被杀了。”
　　“啊？”翟墨惊呼。
　　狄仁杰眉头紧缩，反问：“就在含元殿？可是含元殿搜查严格，这怎么可能？”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武则天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宫中流言四起，为了避免内庭人心惶惶，朕已命人封锁了这些消息。所以朕希望，在真相大白之前，能让我最忠心的儿子和最信赖的臣子联手侦破此案。”
　　大殿之上一片肃静。
　　“狄爱卿，破此大案，你需要几日？”顿了顿，武则天又问。

　　狄仁杰略加思索，侧过头看了翟墨一眼，然后声若洪钟地回答：
　　――“回陛下，臣需要三日。”
　　日期：2018-06-15 18:15:03
　　三

　　“周翰尸体的僵化已经有缓解的迹象，推测应该死了两到三日，和被发现的时间基本吻合，可以确定是当时即被杀人灭口。”仵作在勘验尸体后禀告道，“至于宫女翡儿，看她死后唇色青紫，指甲也有明显的变色，应该是被毒杀无疑。”
　　狄仁杰仔细听了仵作的话，上前亲自查验，发现的确如此。又问：“那先生可否确定宫女翡儿是什么时候死的？”
　　“应该是昨天夜里八点左右。”
　　翟墨上前看了半天，又伸手摸了摸尸体的头部，没等仵作回答，接着道。
　　“八点？”仵作一脸茫然。
　　“不不不，”翟墨赶紧慌乱地解释，“反正就是天黑没多久就是了。”说完赶紧大喘一口气，心里还庆幸：好险，差点儿就露馅了。
　　狄仁杰若有所思，忽然提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如果翡儿是被毒药所杀，为什么身下会有这些状如击打形成的尸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仵作也发现了翡儿手臂、腿部的暗红色斑块，只是和一般的尸斑有所不同，这些斑块的界限非常清楚，就像是刻意被人描好边一样奇怪。
　　“这不是尸斑，应该是血斑。”翟墨从仵作手里拿过剔骨小刀，娴熟地在周翰的尸斑处削下一块皮肉，又在翡儿的血斑处以同样的方式切开。
　　狄仁杰见了，似乎不懂他的意思：“太子，这是……”

　　“你看，”翟墨把仵作和狄仁杰拉到尸体前，“周翰身上的，是由于血液下坠形成的尸斑，按理来说，尸斑下有出血点，应该像这样渗出少量黑血才对。”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你看，翡儿身上的血斑被切开后并无明显出血，可见她生前应该是被人重殴过，以这种程度的血斑来看，凶手力气过人，定是男子无疑。”
　　“而且唇色青紫，指甲变色也不能代表她是被毒死，我看翡儿的牙齿并没有受到毒药腐蚀，嘴里也无异味，联系起这些血斑，我更倾向翡儿是被重殴至大脑出血，这才死于非命。”
　　“翡儿左手中指的指甲缺失了一部分，而且更让我在意的是这里，”翟墨扒开死者翡儿的眼皮，可以清楚的看出，翡儿的瞳孔剧烈缩紧。“这叫尸体痉挛，尸体痉挛或为局部性的，或为全身性的，是一种人类将死的特殊现象，而她则是作用在瞳孔上的局部性尸体痉挛。你们看，很明显翡儿瞳孔在缩进的一瞬间被人杀害，所以我认为，她应该是在死前看到了一些让她觉得十分惊恐的事情。”
　　“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害怕，甚至造成不易形成的尸体痉挛呢？”翟墨低头沉思，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知道，是鬼！”
　　冲进来的人是尚食局掌膳许秋娘，她原本是奉命来询问几人午膳如何准备。

　　“大胆宫婢，没看到狄阁老和太子办案，还不快点儿退出去！”仵作说着就要把她往出赶。
　　许秋娘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是鬼，真的是鬼，就在周翰死的那天晚上，不仅尚仪局，我们尚食局也有宫女看到蟒氏的鬼魂了，其中就有我！”
　　“鬼魂！”听到这个敏感词，翟墨和狄仁杰齐齐抬头，满脸错愕。
　　“你进来吧。”狄仁杰瞥了一眼快被赶出门口的许秋娘，接着道：“给我们详细讲讲，你说的那个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秋娘得令，赶紧把手头的东西放到一边，认真地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快傍晚的时候，尚食局突然来了一批新鲜食材，因为没人愿意留下来清点食材，只能靠抽签决定由哪两个人留下。好巧不巧，正好是我和赵掌膳抽到那两个签……”
　　“说重点。”翟墨听得不耐烦，而狄仁杰只是挥了挥手，气定神闲道：“别打断，让她接着说。”
　　“重点就在这里啊，”许秋娘咽了口唾沫，“我们俩清点完食材，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尚食局和我们的住处有些距离，我和赵掌膳就决定一起回去。就在我们路过太极宫的回心院时，突然听到有一个女人，一边哭一边说了一段话。”
　　仵作赶紧追问： “什么话？”

　　许秋娘摇了摇头，“我，我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出了事情我会负责。”狄仁杰道。
　　――“太极宫，长乐殿，回心院里回魂难，我乃中宫王皇后，取我性命必偿还……”
　　“对，就是这句！”许秋娘重重点头，“一点不错，就是这句。”
　　说话的是翟墨。
　　“我在宫女的腰带里发现这张纸条。”翟墨说着，把纸条亮在众人面前。仵作见状，在周翰的尸体上一阵摩挲，终于在尸体外衫摸出了一个条子：“这里，这里也有。”

　　一样的字迹，一样的纸条，一点儿都不差。
　　“然后就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弓着腰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不仅是我，赵掌膳也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尚宫局人心惶惶，大家都传言说，杀人的不是别人，就是惨死在回心院的王皇后啊。”许秋娘有一说一，如实坦白道。
　　翟墨在心里不屑地嗤笑一声：“鬼魂杀人，怎么可能，建国后连妖怪都不许成精，更别说鬼了。”
　　狄仁杰上下打量了一遍许秋娘，又问：“关于死者周翰，你知不知道什么？”
　　许秋娘想了想，“知道，但是我希望大人和太子保证，不会让我说的话被圣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