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姑娘》
第5节

作者: 西楚剑客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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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丽吐孜一看架势不对,一下子冲到我的前面,伸开手臂,挡在我的前面,大声的向那些巴郎子喊话。
  由于传统原因,尤丽吐孜是维族女性中为数不多受过高等教育的,这一刻她面对着这些和她弟弟同龄的巴郎子,她高贵、勇敢、沉着、镇定,或许是尤丽吐孜的气势或言辞镇住了那些穿着拖鞋拎着棒子打砸的巴郎子,那些巴郎子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尤丽吐孜和那些巴郎子就这么互相用维语喊话、对峙了几分钟,忽然一辆警车响着警笛停在我们前方不远的地方,巴郎子们一下子作鸟兽散。我们得以从重重包围中挣脱出来。
  街上已经有很多公交车、出租车被暴徒打碎了车窗玻璃,街上到处都是头破血流四处奔逃的人们。
  出了国际大巴扎,熟悉地形的尤丽吐孜拉着我的手向团结路方向逃跑,期间有暴徒的木棒重重打在我的身上,好在我和尤丽吐孜在大学里都是喜欢运动的人,我们扔掉了手上所有的东西,顺着解放南路向团结路方向亡命飞奔。
  在解放南路和团结路交叉口,一辆车窗全部被敲碎的警车已经被暴徒掀翻在地,突发的暴乱让局势非常危急。
  在团结路上,远远的我们看见有一伙暴徒围着一辆小汽车在施暴,他们敲碎车窗,把车里面的人拖出来用木棒击打……
  前面的路上有一辆公交车已经被点燃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路上一伙一伙的暴徒在打砸。尤丽吐孜拉着我躲进团结路一个维族人开的餐厅,餐厅老板是一个维族大姐,她不断的招呼路过逃命的汉人进屋躲避。几个维族大叔,把我们五六个汉人和尤丽吐孜推进餐厅二楼的包厢。
  由于事件突发,乌鲁木齐警力根本无法应付如此众多的暴力事件,暴徒还在肆虐。

  这时候,暴徒发现了这个餐厅接纳汉族人进来躲避,他们嘶吼着围住了餐厅大门,维族大姐锁住了大门,于是暴徒打碎了餐厅大门的玻璃。餐厅的维族大叔们纷纷拿起厨房里的刀具和棍棒,与暴徒们对峙。但是,餐厅只有七八个员工,而餐厅外面是上百个暴徒,力量对比非常悬殊,情势依然非常危急
  维族大姐跑到二楼包厢,叫我们要么上楼顶躲避,要么从后门撤退。
  这时候,尤丽吐孜用维语和维族大姐交流了几句,维族大姐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尤丽吐孜告诉我,她觉得逃到楼顶也很危险,她在问大姐有没有车,送我们到安全地带。
  大姐迟疑之间,我掏出十几张百元大钞说我们包你们的车。大姐想了想,走到二楼楼梯口,大声叫了一个维族大叔上来,用维语简单地和他交流了几句。大叔点点头。
  于是我们跟着维族大叔,下楼之后通过一楼厨房的小门走到后院,后院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旧桑塔纳,我把尤丽吐孜先推进去坐在里面,我也关门坐了进去。
  大叔发动汽车,我们从餐厅的后院拐进一个小巷,十几米之外就是团结路。

  聚集在餐厅门口的暴徒发现了维族大叔的车和车后座的我,有几个暴徒拦在路口,另外十几个人围过来用木棒击打车窗和前挡风玻璃。司机维族大叔也被伸进来的木棒打得头破血流。
  有一个巴郎子用木棒敲碎了我这一侧的车窗,用木棒戳我,我一把夺过他的木棒,隔着车窗挥舞着木棒和他们对峙。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尤丽吐孜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侧着身体朝着她那一侧车窗、为我护卫后背的尤丽吐孜被另一个巴郎子的尖刀扎进了前胸。那一刀,本来是扎向我的后背的……
  时间仿佛停滞在那一刻,我想呼喊,却喊不出来,仿佛噩梦中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快要窒息,挥舞着双手,却眼睁睁的看着群魔乱舞却无能为力……

  我不顾窗外的棍棒还在戳在后背,一把紧紧的抱住尤丽吐孜,尤丽吐孜捂着胸口痛苦的张大嘴巴呼吸,对我说:快走……
  鲜血喷涌而出,尤丽吐孜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很快被染成了红色。
  那个巴郎子看到鲜血从尤丽吐孜的前胸喷出来,似乎有点愣神了,其他暴徒也也停止了攻击。
  我赶紧拿起一块布为尤丽吐孜压住伤口,但是,鲜血根本止不住。
  暴徒们把刚才我们避难的维族大姐的餐厅放火点着了。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巷口,一个带着枪的丨警丨察朝天鸣枪,暴徒们如鸟兽散。
  两个维族丨警丨察探身过来查看我们车内的情况,尤丽吐孜和我浑身鲜血,在车里战战兢兢。看到丨警丨察,我仿佛看到了救星,我说:丨警丨察,快救我们!
  丨警丨察拉开我们的车门,查看了一下尤丽吐孜的伤势。
  情况非常危急,于是丨警丨察们拉起警笛上车开路,维族大叔发动了没有前挡风玻璃、没有了车窗玻璃的桑塔纳,把我们送往1.8公里外的乌鲁木齐友谊医院。
  尤丽吐孜倒在我的怀里,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我不停的呼喊着尤丽吐孜的名字,我很害怕她昏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街上到处都是暴徒,还有燃烧的公交车,短短的1.8公里路程,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虽然正值炎夏,但是我却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我的身体不可遏制的在发抖,我不停的呼喊着尤丽吐孜的名字,不停的祈求上苍再眷顾一次我们。
  到达友谊医院时,尤丽吐孜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我抱起尤丽吐孜就冲进急救室……

  虽然医生尽了力,虽然从我身上抽了几百毫升A型血输给尤丽吐孜。但是,尤丽吐孜终于还是没能从鬼门关回来,那个巴郎子的那一刀,扎在她的主动脉上……
  2009年7月5日,那一天,是尤丽吐孜24岁生日。
  尤丽吐孜像一只折翼的天使,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闭上了她美丽的眼睛。戴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表,表盘被木棒敲碎了,镂空的蝴蝶,沾上了尤丽吐孜的鲜血。
  那一刻,我仿佛在黑暗之中不停的坠落,我重重的跌坐在地上,身体的某个部分,也在渐渐被掏空。我胸口被沉沉的压住,无法呼吸、无法言语,一滴一滴的泪,低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想起十几天前,在库尔勒的实验室里,尤丽吐孜穿着白大褂、落落大方地向我走过来打招呼的样子,她是那样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美丽而温婉;想起巴音布鲁克的那个晚上,月光下的尤丽吐孜,是那个绝世而独立的佳人……
  回来吧,尤丽吐孜,我带你去美丽的梦里江南……
  如果一场相遇,美丽得要用生命作为代价,我宁愿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再见,楼兰姑娘;再见,尤丽吐孜;若有来世,定不负相思……
  (后记)

  三天后,我和尤丽吐孜的弟弟亚力坤捧着尤丽吐孜的骨灰,回到了尤丽吐孜的村庄,村民们站在村边,默默的看着我们护送尤丽吐孜魂归故土。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善良的怜悯。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问我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会不会有仇恨,我说我见识过那么多善良的维族人,我绝对不会仇恨一个养育过尤丽吐孜的民族。我们和善良的维族人一样,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野蛮、暴力和仇恨。
  很多年以后,我和几个朋友一道,成立了一家分析仪器公司,在和其他股东们商量给公司取名字的时候,我说公司就叫浣熊仪器吧。
  那一刻,我想起了尤丽吐孜的QQ头像那个可爱的浣熊,想起第一次在库尔勒的实验室里,尤丽吐孜穿着白大褂、落落大方地向我走过来打招呼的样子,她还是那样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美丽而温婉,像一个永远的梦中情人。
  那一刻,我潸然泪下。
  后来,我深受“普方基金”的故事启发,我也开始发动身边的朋友,募集资金以及参加志愿者行动,去帮助新疆特别是南疆那边的维族贫困孩子,帮助他们提高教育水平。因为,我认为对付暴力、野蛮和仇恨的最有力武器,就是教育和爱的传递。
  很多次,我和朋友驾车行驶在通往南疆的公路上,总是会想起我和尤丽吐孜曾经也一起驾车走过这条路。我想,我现在在做的,一定是尤丽吐孜希望我做的。
  沙漠公路上,汽车音响里放着《斯卡布罗集市》音乐:

  音乐如泣如诉,充盈着诗意的敏感和深切怀念。
  欧芹、鼠尾草、百里香、迷迭香的浓烈香味,犹如对远去的尤丽吐孜的思念一般,不可抑制、历久弥新。
  也许每个人都是寂寞的,只能孤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茫然的看着青春之树慢慢凋零。
  偶尔有个人蓦然闯入紧闭的心扉,那就仿佛漆黑寒夜中远处的一盏明灯,童年时不断追逐的一只蝴蝶,具有无与伦比的美丽与诱惑。
  然而,我们终究是寂寞的,这种感觉也只能含着泪水怀念。

  Are you going to Korla City?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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