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6-21 20:56:53
　　涯叔化身久吞童子啊…
　　第九章 山中有长安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你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我写的？”
　　“是的，如假包换。”
　　“如此甚好，那个我比我更清楚明白，甚好甚好，我也差不了！”
　　“一时心魔而已，我知道的卓文君从来都是个恩怨分明，感情不会拖泥带水的女中豪杰。”
　　“多谢妹子夸奖，阿姊会努力不辜负你的话。若来日你再路过我家酒垆，务必要再来看看阿姊，吃一杯酒。”
　　“一定。”
　　鹿玖行礼辞别卓文君，再回头时美娇娘明媚依旧，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比之前更加爽朗的神气，她依旧提着那铜制刁斗，烧了热热的酒浆泉水沁没肉骨头，散出酽酽香气。客人们都被香味吸引，卓文君则好客地介绍：“这是我一位妹子教给我的菜肴，各位若喜欢这滋味便点了食材濯了，自取了去吃何等方便！”
　　那笑容灿烂清透，让鹿玖想起曾经游学的时候与七哥十弟偷瞧过的卓文君，名满云上界的才女佳人。那大概是《白头吟》以后的某个时候，偷儿们隐身躲在人家窗户外面从看过去，那个卓文君练着大字，手腕动作凝冼大气，显然心境澄澈决然，那代表着这位名才女已经坚定选择了自己的路并且昂首走下去，绝不回头。
　　云外界那被中年的司马相如别在鬓边的拒霜花香气如旧，曾经与亲友们把酒闲话狐鬼趣谈，那时候的卓文君就是那段游学时光的一个标点符号，成了那一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一个题跋，一个名目，一首衬词的琴曲。
　　云中界酒垆里濯肉香味萦绕在身边，夹杂着笃笃的声音，是雇来的健妇在舂米，还有市井里往来的顾客，肆无忌惮地笑闹喧哗，却是一段物是人非的悲音，一张眼泪模糊了墨迹的信笺。
　　可她不服！

　　鹿玖不服！
　　不管是哪里的卓文君，都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短短弹指间的元寿一生无可回头，那样一个人都能甩开心魔，哪怕流着血也继续往前走，她是金重光为什么不能！
　　总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去，总会再遇见值得并肩而行的人，她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苟且偷生以泪洗面的！
　　鹿玖深吸一口气，裹了满腔花香酒冽，毫不犹豫地转头走进了不远处的远山云雾。
　　日期：2018-06-21 20:57:07
　　她记住了转身前卓文君爽朗的笑脸，她没看见转身后的食客中有人出声询问：“你这铜斗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句语音沉冽，有种上古礼器的古雅，话音一落便引起四下惊艳来，连卓文君也屏了一息才想起回话：“这是此酒垆原来便有的。”
　　“以金换你此斗。”那人说着将一块金饼放在了卓文君的面前。

　　“这…”卓文君迟疑，“这斗虽然是铜制的，却是民间手艺，不值得许多钱。”
　　于是又有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加入：“你卖了吧，他见了这个花样，想起他媳妇来了，睹物思人，你就可怜他这份心意吧。”
　　卓文君抬头，似乎也觉得这付金之人满身沉郁萧瑟，不由得心软：“那便送与你罢。”
　　“也罢，我们用一道酒方来换，你也不吃亏的。这方子名唤甘泉金宫，以后定能助你夫君飞黄腾达！”那懒洋洋的声音含笑说道。
　　卓文君应着，一低头那铜斗不见了，一张羊皮写着一个酒方压在那里，再抬头那付金人也消失无踪，周围的看客更是没瞧见那声音懒洋洋的家伙。
　　“咦…莫非又是妹子那样的人么…”
　　“千金纵买相如赋，此情脉脉向谁诉？”夜九思懒洋洋地摊在胡床上，颠来倒去地看着一只铜斗，“你看你也忒小心了，就是被你拿了用过又怎样？怎么这么洁癖，连你碰过的东西都不许别人碰了？”
　　“我只是不希望留下太多痕迹”那沉冽的声音回答。
　　“不想到处留情，这次何必心软出手？我只是让你瞧瞧而已，又没说要救。”夜九思朝着铜斗吹了一口气，丢在一旁，“她可不是什么寻常角色会死在那种地方，说不定濒临死境的时候还能突然爆发小宇宙，挣脱金言呢。”
　　“挣脱了以后，恐怕会惹来更可怕的追捕。”
　　“你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事情都想太多，她要是真的挣脱了，又没有什么爹娘兄弟的顾忌，反正她全家都死光了，你以为那些追捕她会打不过？”夜九思撇嘴。
　　半晌无人回答。

　　夜九思翻了一个白眼：“算了，我和你说不通，咱俩得赶紧找个搭伴的，要不然我真的忍不下去了非得散伙不可！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现在选好了，斗儿给我沏茶，我不要什么君山银针的，我就要喝两包川宁煮牛奶放三块方糖！”
　　一个穿着青铜色短褂的小丫鬟低眉顺眼地领了差事走开。夜九思拿起一本书来盖在脸上，朝着胡床里面一翻，小憩去也。
　　那始终没有再说什么的人看着桌上冰山晶莹剔透，倒映着一个活泼伶俐的身影，许久之后才微微叹息，将风轮遮到冰山前，低声吩咐：“阿锅，有什么情况告诉我。”说着起身离去。
　　日期：2018-06-21 20:57:22
　　那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铁黑色发髻的少年应了一声，坐到了冰山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中倒影，山岚微散，前方似乎出现了繁华通路。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卢照邻一首《长安古意》，展开了一幅唐朝帝国盛京长安的风情画卷，繁华如梦。此时将暮未暮，正是一天里宵禁前最后的疯狂，长安东西两市里人头攒动玉带香风，坊间街上也是车马如流摩肩接踵。
　　长安的东市临近权贵宅邸，周围坊内居民非富即贵，经营精绝，汇集四方珍奇昂贵，来往也多是达官贵人，等闲之辈，官不过五品，连入门的资格也无，因此也被叫做东都会。
　　西市又名利人场并没有东市这般矜持贵重，相反容纳了平民百姓八方商贾为天下商业枢纽，因而西市比东市更为繁盛，随处可见世界各地聚集而来的宝货，热闹非凡。
　　鹿玖就住在西市的张家女店缎楼。
　　据说这张姓人一家子本是在西市贩卖粥病汤羹之类为生，因为西市人流繁杂接连开了客栈酒楼而发迹。张家娘子精明活络，专门开辟了专住女客的缎楼。
　　在西市里狠逛了几天，又去参观了一下传说中的朱雀大街大明宫之类的“风景名胜”，鹿玖深深被华都盛世所迷，只觉得一腔豪情天下皆可去得，琢磨着她虽然没了功法，可凭着才学见识也能效仿张家娘子选一处盛世经营个食店之类。

　　正想得美，忽听外面喧哗起来，好像是马车事故拦住了归路。
　　要等着处理完毕的话，算算时间恐怕就赶不上宵禁。鹿玖想来想去也绕路顺便吃点蒸饼之类。
　　绕来的这条路偏僻些，鹿玖戴着幂离心里打鼓，毕竟她从前和家人住过东都会，而东都会的治安可是比利人场强太多的。而利人场最近有股宵小抢夺财物，张家娘子还特地提醒过鹿玖不要落单。
　　看着左右无人的道路鹿玖心中打鼓。偏偏越是心中不安，越是面前有事。正想着别遇见宵小，迎面就走来俩流氓。
　　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金血再神奇，对付不了普通人，金鹿刀再厉害，也不能真把这俩活人的头颅割了去，要想少惹事只能逃跑。鹿玖一边跑一边拐进了西市，回头看那两个流氓执着跟紧，一抬眼看见一家食店后面走出来一位提着一柄剔骨刀的男子，心一横就往人家后面一躲。
　　日期：2018-06-21 20:57:33
　　那人果然如鹿玖感觉那样是个善心人，虽然挣脱了鹿玖的手，却也没有离开而是依旧挡在了鹿玖和两个流氓之间发问：“怎么回事？”
　　鹿玖不由得一抖，这分明是一管清雅如古磬编钟的好声音，可开口就带着萧瑟郁结，无端端让人觉得心碎，简直是苦逼悲情代言人！
　　可惜男人的萧瑟悲情不能打动男人，那为首的烧疤脸亮了亮家伙，大吼一声：“那是我家婆娘！卷我银钱要与人私奔！休要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