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娴吸了一口气，心里舒坦点，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他那是咎由自取，办得太铺张浪费影响太恶劣，估计不能是退钱这么简单。”
　　钱泽宇想了想，说道：“这事可大可小，就看上面的态度。”
　　在上海的一周时间里，拿着相关手续，张时运的后事处理起来比较顺利。骨灰最后决定还是存放在上海，这也是他多年前的想法，因为张耀国的爷爷从延春汽车退休后，一直在上海养老，直至去世。过来送别的人，都是张氏一大家族的亲戚，所有平辈和晚辈都来了。岳秀娴还能认识几个，张耀国和岳芙芷则完全没有概念，看着每个人都很陌生。李远平注意，晚辈中，除了“岳芙芷”这个名字比较独特外，其他人的名字很有规律，中间都是“耀”字，最后一个字代表着不同的含义，有国家层面的，有行业方面的，有方位的，还有不同地名的—耀华、耀军、耀民、耀空、耀陆、耀海、耀东、耀方、耀红、耀北、耀南、耀江、耀海、耀京…

　　张耀民完全尽了地主之谊，上上下下帮着跑；李远平呢，完全就好比力工，凡是出力的地方，都是他冲在前面。岳芙芷什么忙都帮不上，张耀国给人的感觉就是心思很重，迟迟做不了决定，什么事都比别人慢半拍。岳秀娴看着心里都着急，对李远平和张耀民充满了感激之情。离开上海前，张耀国依照母亲的吩咐，请张耀民和李远平吃了一顿饭。
　　在虹口区乍浦路上，遍地都是特色的美食饭店和酒楼，在华东地区具有相当高的知名度。来这儿的消费人群中，80%是商务消费和旅游消费。张耀国从小到大，来过上海很多次，跟延春市相比，这里变化太快。很多的建筑群颇具民族特色，疏密有致，以小型建筑为主，突出标志性的建筑物。街旁充斥着很多的造型树木、花坛盆栽、大块花卉，不时还能看到水池和亭台，置身于江南水乡的立体美景中，令人流连忘返。

　　三人在一家装修豪华、布局考究名为“海派楼”的酒店要了一个小包间。
　　“这个酒店的名字取得不错，符合它的定位。”张耀民在本土吃喝方面自认为比较有研究，侃侃而谈，“海派饮食来自海派文化，自上个世纪以来，各地移民到上海后，各种菜系层出不穷。上海的特色饮食，主要是改良而来，但往往有很大的创新，渐渐形成‘海派’特色。”
　　第一道上来的菜，是八宝鸭，本是苏帮菜，被本土改良后，名气明显超过前者。将鸭子的背部用刀切开，但不拆骨，除了添加八种配料外，还放入糯米饭，最后蒸出来的成品外形丰满、香浓味佳。
　　接下来上的菜，则完全体现了精致与精细。玉米棒这道菜，将江南人的精细的刀工发挥到了极致，首先将鱼内剁成泥，做成玉米状，外层贴一层松仁，顶部再放一个青椒托盖，外观小巧，构思精致，非常有特色。
　　还有一种炒虾仁的菜，与张耀国在北方吃的完全不一样，号称“三不见”—“不见油”“不见水”“不见浆”，吃完后发现盘子干干净净。要做成这样，除了上等厨技之外，在用料上也得特别注意，需要秋后上市的雄虾。
　　“要我说啊，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我们这边的炒菜，跟你们造汽车一样，特别精致！”张耀民自豪地说，“耀国，我也算你哥，哥今天就劝一句，有机会你还是调到上海来吧。”
　　张耀国听到这句话，完全没有了主意。尽管张时运走了，但在延春汽车集团，自认为还点人脉和根基，希望是有的，毕竟陈林杰还在台上，可能混到哪一步，能混多久，他十分恐惧。假如离开延春汽车，来到华东汽车集团，张耀国会觉得完全没有竞争力，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政治手段，还是其他方面，他特别清楚自己当前是什么状态和水平。
　　想到这儿，张耀国马上回答：“哥，等等看吧。现在还没到时候。”
　　张耀民拿起酒杯，笑道：“耀国，你只要想过来，我就帮你想办法。”
　　李远平见张耀国没有说话，主动举杯，马上打开另一个话题：“耀民，你在上海做什么工作呢？”
　　张耀民微笑道：“不瞒你们二位了，我就是玩玩对缝。现在上海私人买车的很多，但到1995年底，平均每年下发的私家车牌也就几十个。私家车上牌照特别难，需要14万，等于又买了一辆车。由于上牌照费用实行公私双轨制，所以啊，很多车主都想挂靠在企事业单位，这样能省下一大笔钱。我呢，就帮这些人找挂靠的地方。所以呢，在本地汽车行业，我还是认识不少人的。”
　　“哦！”李远平一知半解，“那一年收入肯定不少。”
　　张耀民笑笑，没有回答。
　　“耀国啊，我也特别关注汽车行业的信息，为什么劝你回来呢？我跟你讲讲这个形势。1995年，你们延春汽车集团全部销量加起来应该是20万出头，你知道华东汽车集团去年销量多少吗？16万多，接近17了。差距3万辆，估计到今年底，差距也就2万辆。还有一个消息，据说1997年，华东汽车集团将与美国最大的汽车公司合资成立轿车厂，生产小型车和中大型车，年产量不低于现在的华东霍思公司。”

　　“是吗？”李远平马上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那我们就被你们华东汽车超过了。”
　　张耀国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中，见平哥说话了，也跟着响应：“那咱们就是第二了。”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华东集团的桑普都畅销好几年了，听说你们延春汽车还在讨论是否上轿车项目。”
　　张耀国和李远平相互看看，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耀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突然很激动地叫了起来：“你俩过来看一下，认识楼下那个吗？”
　　见他俩都摇头，张耀民解释道：“是这么回事，上周我去医院时，这个人也去了，他还说是我叔的朋友，过来送送我叔。”

　　“哦，那有可能是我爸工作上的朋友。”张耀国感叹地说，“他这些年全国各地跑，朋友很多。”
　　“我奇怪的是，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医生跟我说，是通过我叔的电话本才找到我家的，那个电话本一共没几个电话，都是亲戚。”张耀民皱皱眉头，“我问他姓名，他没说。”
　　“是有点奇怪。”李远平很不理解地说，“难道有问题？”
　　张耀国完全不知所措，他现在只要一努力想问题，脑袋立刻疼痛，继而思维中断。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死因很明确，遗体也火化了，不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