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时，刘校长又说起一件听起来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说，早些年，邻村有个叫阿狗的，他妈死得早，他好不容易娶了个跛脚老婆，生了个男孩，因为生活不好，整天为了生计忙得焦头烂额，竟连老母亲的祭日也忘了。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他妈，向他哭诉说自己没得吃，没得穿，让他烧些纸钱给她。阿狗说道：“我太忙了，等过年赚了钱再烧给你吧。”他妈居然说：“既然你忙，那孩子我帮你抱吧。”阿狗说道：“那好，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去挣钱了。”结果第二天醒来，你猜怎么的？对了，那个孩子莫名其妙被他老婆压死了。他这才醒悟过来他妈说的帮他抱孩子是什么意思了。

　　日期：2017-11-10 14:52:40

　　听完这事，张含英直接就吃不下饭了，我也感觉喉咙堵得慌。而赵小钰似乎以前听过，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金宜伟微微一笑，说道：“这样的巧合也不是没有。自己不小心压死了孩子还要怪死人？”我不说话，但也不愿多说什么，因为我对金宜伟确实没什么好感，不想和他争论，便感谢起苏叶的针来，她说：“你要有兴趣，改天我教你几手。”我才要说谢谢，赵小钰瞪了我一眼，我便只能是陪着笑了。话匣子渐渐打开，赵小钰她爸又讲到了他当年的病，他对那个在教育局当局长的妻舅十分感激，言语之中尽是恭敬。他的话很沉稳，看得出并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让人感到他的诚恳。

　　日期：2017-11-10 14:54:52
　　后来，苏叶叮嘱我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我便说那我先回宿舍去。赵小钰说道：“现在戏台就在操场上，宿舍就在学校三楼，不吵死就不错了，还怎么睡？”苏叶说道：“他需要的只是躺下。至于声音，可以把耳朵堵起来。”
　　我便提前告辞，返回学校去休息。此时虽然已是晚上八点多，但四处灯火，走路连手电都省了。刚到三楼宿舍门口，借着戏台的灯光，我看到宿舍门框上不知何时居然给贴上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日期：2017-11-13 09:21:04
　　我一愣，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惧。我东张……还没来得及西望时，看到旁边一个挺娇巧的女孩，斜刘海盖住了小半边脸，于明灭的灯光下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你……”
　　“老师你好，我叫叶子玲。叶子的叶，斜玉旁的玲。”那女孩开了口，嗯，很正常的人的声音。也是，现在操场上戏台边可有不少人，那种东西应该不怎么敢出来吧？

　　“你好。”我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您找我？”我猛然想起方才在神棚时的那一声“赦！”，不禁失声问道：“哦……是……是你。”
　　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认得就好做买卖了。”抬头笑嘻嘻说道，“门上这道符是我贴上去的。因为我发现，这附近有点儿古怪。这是您的……宿舍？”
　　我点着头，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我的三观很有些动摇，经她这一说，我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
　　“叶小姐，您是做什么的？”我问。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个神婆吗？”她摊开双手，盈盈笑着。我这才认真打量了起来，看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袖子还撸到了手肘处，大约是嫌热吧。下半身一件窄管儿的蓝色牛仔裤，个头较赵小钰稍矮点儿，一副邻家女孩的打扮。我摇了摇头，这身行头，确实看不出是啥职业啊！她把手一扬，亮出一叠黄色的符纸，说道：“这算不算？”
　　我笑了，这姑娘真有趣。
　　日期：2017-11-13 12:32:19
　　“老师您贵姓？”
　　“免贵，姓张。”
　　“张老师，”叶子玲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手机，那光亮往我脸上闪了闪，我忙要扭开脸，她早把手机收了，说道，“据我观察，您脸上有一股子黑气，只在眉间额头缠缠绵绵，徘徊不去，仿佛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驱邪。我这里有威力无比的符纸，里头已经请来了西方神明和东方神将，可以驱鬼镇邪。一张只要一百九十九元，只要一百九十九元，您只要带在身上，包您出入平安，无灾无难。——当然，门框上那张是白送的。为了回馈广大善男信女，这是我最新推出的买一送一的活动。”

　　这番低级的广告语让我回归了理智，我带着歉意说道：“啊，那个……不用了，谢谢。”也许她不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百块，花一百九十九块买一张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符纸来应对也许并不存在的危险，这不是我能做的事。虽然刚才似乎真是她救了赵小钰和那状元夫人，但是，现在看看，她年纪又那么轻，讲的话又几乎全是冲着钱来的。这买一送一的符纸是否真的有效还是两说的啊！

　　叶子玲似乎有些儿失望，问道：“张老师真的不买吗？难道还不相信我的本事吗？”
　　“不不，”我忙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我硬着头皮，很真诚地说道，“太贵了，是真买不起。”
　　“不贵啊，哪里贵了？”她似乎对我的话感觉很是诧异，“日间我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你的女朋友吧？她和那唱戏的，都得完蛋。现在让你买张符纸，你就嫌贵了？真是的。还是古人说得好，救蛇救虫，不救两脚人。”——在我们这儿的本地话中，“虫”和“人”是押韵的。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不能救。
　　我很有些尴尬，说道：“叶小姐，您神通广大，我是佩服的，也是感激的。但这符纸，实在是……”
　　叶子玲似乎也不愿再说什么了，不屑地瞄了我一眼，扁了扁嘴，掂起脚尖想把门框上的符纸撕下来，但撕了一半，又停住了，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似乎又听到她的嘀咕：“算了，也是一条人命。你个臭老九，活该穷死你……”我耸了耸肩，唉，人穷志短啊！
　　望着门框上晃荡着的符纸，我犹豫了半晌，轻轻地揭下来，装进了裤兜——之所以揭下来，是担心影响不好；之所以装进裤兜里，是因为觉得可以倚仗。
　　日期：2017-11-14 09:10:32

　　戏一直唱着，锣鼓也没停过，而我，关好门窗，上床，也用软纸团把耳朵塞紧了，总算能减少一些嗓音，因为喝了点儿酒，不久也便迷迷糊糊入睡。
　　不知何故，晚上睡觉时恍恍惚惚的，竟只觉忽冷忽热，令人辗转难安。把被子蹬开吧，又冷得厉害；把被子盖上，又热得难受；只盖一半吧，没躺多久，便听得远处似乎传来很轻微的“啊！”的一声，是女的，没错。我一惊，不好，难道幻觉又出来了？我忙开了灯坐起身来，并且取下了耳朵里的纸团——此时外头的锣鼓声早停了，戏也散场了，四周一片清冷寂寞。突然，又是一声“喝……”很是清晰，没错，是女声，还有点儿熟悉。谁的声音呢？我能分辨得出那声音来自学校后面。

　　日期：2017-11-14 10:13:37
　　我壮着胆子打开后窗，借着淡淡的月光往前望去，竟看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一点儿火光闪烁了几次，便就熄灭了。耳边依稀听到一句：“张老师，我是叶子玲，来救我。”我万分吃惊。怎么回事？疑惑伴着恐惧几乎同时涌上脑门。黑暗中竟似有一股冲动袭来，我竟不再犹豫，飞快地着好衣裤便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