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局:一家领袖企业的中国智慧》
第41节

作者: 迟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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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到了那时候孙宏斌终于才明白,他并不仅仅是为了几个“青瓜蛋子”做出了牺牲。事实上,他可能是为自己的性格和文化的冲突做出了牺牲,为一个“联想局”做出了牺牲——为了大局,柳传志请他出局了。
  他相信,所有矛盾的爆发都因为文化的冲突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记得郭为刚到联想时也很横,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就是要当元帅”之类的话,很是让一些人不快。现在,所有连续性的矛盾都聚集在这一刻,它们迫使柳传志做出最后的决定,而这决定几乎毁掉了孙宏斌的整个人生。
    柳传志动手
  自从1988年来到联想之后,孙宏斌确实干得不赖,这使他赢得了柳传志和李勤的信任,也使他的职位和权力迅速飙升。没有人怀疑,在柳传志布下的“联想局”中,他将扮演一个更为重要的角色。
  事实也是如此,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从普通员工变成了主任经理,而在他被柳传志端掉前夜,他还获得承诺将出任业务一部和业务二部合并后的业务部的总经理——尽管这事实上只是柳传志端掉他之前的缓兵之计。

  孙宏斌权力的迅速膨胀至少让一些“创业者”不安,这个新的“入局者”使他们感到威胁。孙宏斌说有一些人始终对他不放心:“柳总他不知道实际的情况,而老同志一直在向他反映我们的‘问题’。我想肯定有人向他反映了,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柳总肯定对我有些不信任,但是我干得还行……”
  在孙宏斌的记忆里,柳传志因为不信任他,有一次就亲自跑去了长沙跟当地员工交流。他们交流的效果似乎不错,那些人都说分公司和孙宏斌的管理挺好。柳传志后来也承认他们干得不赖:“从(1989年)10月份起,企业部建立了13个独资分公司,营业额据报达到了2400万。在解决干部的配备问题上,他们有创新思想,敢于进有能力的人,这对于我们有震动,有思想突破。”

  但孙宏斌和他的下属们实在太强势,在与###院对局中,他们赢得了权力也赢得了被减的危险。他们权力之大让总裁室感到难以控制,而他们的行动又给总裁室种下了“太独立”的坏印象。这一切逐步地累积,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很多人的记忆里,孙宏斌似乎很有一套手段来驾驭他的下属,这点令柳传志也佩服不已:“那些人的确都很听他的话。我听说后来在监狱里,别的犯人也都很尊敬他;到了他后来办公司,据说很多女员工都暗恋他……”
  毕显林记得他陪柳传志去参加孙宏斌部门的会议,他与柳传志刚一进门,整个屋子里的人“腾”一下起立,等着孙宏斌的口令。等柳传志他们进来以后,孙宏斌喊“坐下”,他们才一起坐下。“孙宏斌一呼百应,我很佩服,这小子这么年轻就管理得这么好,真是跟部队一样,而且他们口径又特别一致,心又特别齐,弄得挺好,”毕显林说,“不久以后,我就听说他出事,说他们要拉出去另立山头。”

  尽管没有另立起山头,这个人还是让柳传志感到些许恐慌。在“孙宏斌事件”之后,柳传志给孙宏斌的下属们总结出三句话:“只听孙总的,假装听李总的,不知道有柳总。”“不知道有柳总”是因为从1988年开始,“柳总”大部分时间都在香港,“只听孙总的”使“柳总”相信孙宏斌的管理有帮会成分。

曾经局中人:孙宏斌(5)

  1990年3月下旬,干部培训班后几天里,事态发展渐渐地脱离了孙宏斌的控制。最终促使柳传志下手的,是孙宏斌及其“兄弟”们不冷静的一次聚会。
  有一天,整个企业部的人在北大勺园餐厅开会。他们的情绪异常激烈,就连孙宏斌也十分激动,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自从柳传志要他开除那些“青瓜蛋子”以来,他就被这种委屈包围了。那天有人激动地说应该卷款逃跑,也有人说要赶紧独立,把货款转移走。有一个“密探”向柳传志告了密,所以当天晚上柳传志便约孙宏斌进行最后一次谈话。

  柳传志与孙宏斌谈话的地方在科学院南路老联想的办公楼,平常孙宏斌他们办公的地方在中关村大街,与四通在同一栋楼上。孙宏斌到来的时候,柳传志并不知道孙宏斌的几个下属也尾随而去。柳传志告诉孙宏斌,他已经知道了北大勺园餐厅聚会的事情,也知道了他们激烈的态度。孙宏斌记得:“柳总说他是一个非常强的人。他说我领导不了你,咱们俩都受到冲击。他说在香港的时候,看到你们企业部的小报写的东西,这个东西只有你能弄得出来,别人都弄不出来。”

  孙宏斌在他们的“小报”上写的文章是讨论“当前的形势下业务该怎么干”,但有了勺园的聚会之后,再讨论怎么干已经毫无意义了。
  “后来他说咱俩当不了同事,他说咱俩好合好散,做不了同事做朋友。他说你自己随便选一个分公司,你愿意干哪个都行。当时我理解是无论哪个分公司让我选一个自己去干。后来我说不必了,我说柳总我还年轻,我才20几岁,我自己再去干。我说不必了,我自己走。他最后一次跟我谈,第二天就……”
    端掉孙宏斌
  事实上,在与孙宏斌推心置腹地进行最后一次谈话前,柳传志已开始着手布局,安排各色人等秘密行动,以求一举端掉孙宏斌。他已经绞尽脑汁想出了端掉孙宏斌的办法。多年来,每次遇到让他感到棘手的问题,他都要殚精竭虑老半天,从他所深谙的中国智慧中找到解决问题的谋略。
  最初他想先把孙宏斌控制起来,可那样算是非法拘禁;后来他派人去找公丨安丨局,公丨安丨局的答复是没有任何证据,不能抓人。于是柳传志就与派出所商量了一下,以其他借口将孙宏斌“软禁”了。这便是柳传志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而这“非常时期”,就是他所谓的联想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柳传志召开了一次会议,住在清华大学的孙宏斌也参加了会议。柳传志在会上宣布,他自己担任企业发展部经理。孙宏斌被解职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孙宏斌的脑子中嗡嗡乱叫,他甚至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突然,一切都出人意料。更令他意外的是,他被“软禁”了。
  “开始在西苑宾馆,有一堆人看着我。我在睡觉时,每天晚上床边坐两个人看着我,怕我自杀,我却呼呼大睡。”
  负责看守他的那几个对他很是佩服,态度也还和蔼。一个叫郭华的说:“看来你还真是个人物,还能吃能睡,呼呼地睡。”孙宏斌说:“我是累的,天天都累。”
  从那时起,孙宏斌就失去了自由。但孙宏斌还是整夜整夜地沉浸在平静中,他有时会忘乎所以地感到事情并不严重,浮想联翩,眼前出现自己恢复自由后要描摹的蓝图。他相信自己会得到安全和自由。“我一直坚信我没有事,如果有事的话,我可能就逃了”,他说,“当时要走还是有机会走,可是一直坚信我没事。”

  戏剧化的场景不断上演,先是一个人要拿走他的BP机,他们发生了冲突,七八个人差点上演一场暴力游戏。几天后,当他被转移到西北郊的东北旺时,又上演了他的几个下属“劫狱”的戏剧。看守者和拯救者手持家伙对峙,他站在房门口厉声呵斥,要他们马上离开。他们果然听话,乖乖地离开了。
  即使被送入看守所,孙宏斌也未曾想到他的幻想将告毁灭;即使拿到海淀区法院的判决书,他也从来没有相信他会有罪,会被判刑。但是现在,他不再欺骗自己了。他知道,一切的反驳和反抗终将变成毫无意义,唯一可以安慰他的,是联想集团最终还为他求了点情,少判了他几年。
  很多年之后,已经东山再起的孙宏斌与柳传志聊天时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将他推进了监狱的大门。是柳传志,是许多个柳传志,他们都把这当成了联想集团生死存亡的大事。在柳传志看来,联想是一个肌体,而孙宏斌是骨刺,是肿瘤。肿瘤对于其细胞来说是有益的,其发展速度也快,却使肌体感到不适,产生伤害。柳传志不能容忍他的存在,就只有忍痛剜掉他。被同时忍痛剜掉的还有陈恒六,他虽非肿瘤,却是肿瘤培养基,它的存在照样会使机体出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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