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的投胎之路》
第21节

作者: slh随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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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7-07-08 09:54:49
  西门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庄严如审判之公堂,坦然肃穆。旁观者清啊,她的眼睛就是一个智者,暌睽注目,旁观了他的猥琐和胆怯。都是死了的亡灵,自己有什么悟不透的呢?他无非就是身上有更多的银钱吧,也无非就是因为这些银钱而滋生出一些侥幸心理!
  坦白从宽,狡辩有罪,这似乎是所有法庭上的金科玉律了吧?西门当然知道她的建议是对的,当下诚挚地点头允诺:娘子所言甚是,也是我刚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说着,西门回握住潘金莲的手,内心荒凉一片,仿佛好几匹马儿在险峻的山路上行走,只能边跑边寻觅出路了,稍不留神还会坠入悬崖。唉!西门万分惆怅地想,自己上一世不知造了什么孽业,来冥界这一趟,凶吉未卜,一事无成,始终被愁苦不安所消耗,现在又陷入了十面埋伏的惨境。
  西门看了一眼身旁的潘金莲,他的胆怯在她面前是毫无隐瞒的,她的软弱在他面前却是若隐若现的,他竟然没有一个弱女子的胸襟和担当,真是羞愧难当啊!他第一次感到和一个女子在一起,最舒适的是内心,最煎熬的也是内心!那种舒适带着一点伤痛,带着一点永远够不着的焦虑,带着一点末路上噬心的绝望…
  穷途末路,恐怕是所有男女关系的唯一注脚吧?
  潘金莲眼看西门不知所措,她也为他焦虑,心绪易放难收。他是她的同路人啊,如今他身如棋盘走卒,左右为难,只能进不能退。她在一旁看着,竟比自己进了死棋局被围困还要难受百倍!两个人一起赶路,是更轻松了?还是变得更累了?
  世间所有的男女之情,拼到最后恐怕都是荒凉吧?!
  可是他们两个,毕竟还是那么留恋彼此手握手的感觉,好像就此他们在冥界就不是一个孤零零的亡灵了!潘金莲甚至迷恋上陪着西门一起煎熬的感觉了,尤其是她自己也是那么绝望地在等待命运宣判的囚徒,都火烧眉毛的时刻了,就更要且顾眼下了!很多时候,也许正是因为我们自顾尚且不暇,所以才更会旁骛其他吧?
  潘金莲就这么安定地陪着西门坐着,煎熬着,温柔地等待命运在最后时刻给予她和他的致命一击!
  日期:2017-07-09 11:15:21
  西门瞥了一眼她,她亦回看了一眼他,两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柔情似水,纠缠不清,几乎片刻间交织结缠成了情茧。他们此刻是彻头彻尾的梦中人,即便人是醒着的,魂却长睡不醒,沉浸在美梦中!
  也许,这世间每个漂泊无依的灵魂,总都有着不期而遇的梦境,也总会有生生不息的美梦。不是在这一个路口,就是在下一个绝境的路口处。每个灵魂怀着所有的憧憬,带着所有的美好期翼,遇见了各自的温暖,拥抱各自的美梦…很多时候,有美梦就意味着有希望,就意味着不绝望!
  世间男女之情,来如春梦,艳光四射,然其去似朝霞,亦渺然无痕。刹那间的灿烂过了,必须要有深厚的根基缘分,方才能追逐持续纠缠得下去。是否追逐得下去,是否持续得长久?一切不过是偶遇,他要到哪里去找寻下一世的那个她呢?弹指之间,芳华刹那,物是人非,流年转换,人老楼空…
  西门絮絮低语道:西门何德何能,在这渺渺黄泉路上,能有娘子这般体恤陪伴,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来世在下愿为娘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此番知遇恩情…
  这是他们投胎路上快揭晓答案的最后时刻了,潘金莲听到西门对她讲这样的话,内心有些撼动。是啊,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更多的却是惆怅,这些话在她的直觉里是有些不吉祥的:她不要西门做什么牛马来报还自己,她奢望他能侧立在身畔来陪着她生生世世,她祈求的是他们两个人能一起做牛做马,哪怕是彼此互相折磨煎熬,也好过他们殊途异路…
  西门见潘金莲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只管接着握住她的手,自己也静下来,他无端地有点悲凉,为她,也为自己。他不怕做牛做马,他只怕眼前的好时光不长久,忽一声又飞去了,如何能追得回呢?
  也许所有亡灵都有这样的怅惘吧,他们都像戴罪的羔羊,懵懂又迷茫地听着书记官高声宣读那世间惩罚最重的五逆十恶的罪行,最严重的如十恶者:杀生、偷盗、淫欲、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嗔、痴;必下地狱的罪刑如五逆:杀父、杀母、出佛身血、杀阿罗汉、破和合僧…
  宣读完毕,那被审判的中年汉子亡灵匍匐于地,浑身簌簌发抖,头顶上方慢慢压过一顶乌云,散发着黑色的光。倏忽间,那顶黑色的云和他的头融合为一体,他的整个脑袋散发出一片乌黑的光泽。这时,审判席上的犬面判官啪的一震醒木,肃声问他:亡灵头顶上的光色为红色、白色、黄色,这样的人是心行善良的人;如果是黑色的光,那就是品行恶劣的人。而今天地万物与你自己一同判定你为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人,你可伏法认罪?

  那中年汉子的亡灵如虚脱一般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喃喃低语道:判官所言极是,罪臣知罪了,现认诛认罚,不敢妄想大人从轻处罚,只求大人重判,才能赎过在下的一身罪孽…
  坐在观众席里的众亡灵一片哗然,大家互相看看对方头顶上是否散发着判官刚才所说的各种颜色的光泽。潘金莲和西门也彼此对望一眼,他们都没发现对方头顶上有什么颜色的光泽。潘金莲恍有所悟,低头看了一眼西门胸前发黑的标签,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淡红色的标签。潘金莲的心突然像窥破天机一般变得澄明透亮,西门刚才说为自己做牛做马在所不惜,这些话此刻让她心惊肉跳,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话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一抬头,倏又看见西门面如死灰,正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胸前的标签在玩味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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