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的兴亡——一个巅峰王朝的全景史诗》
第11节

作者: 王者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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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7-23 20:30:08
        
        第一章从巅峰到深渊
  一命运之神的一脸狞笑
  东征高丽的战车还没有开上战场,隋帝国的后院就起火了。
  因为老百姓的生存底线被突破了。
  战争动员令一下,山东地区就成了主要的战备后勤基地。从大业六年开始,杨广就下令在山东设府,命当地百姓负责饲养战马,以供军用;同时又征调大批民夫运送粮食前往泸河(今辽宁锦州市)、怀远(今辽宁辽中县)二镇。由于运输量大、路途遥远,致使大量运粮车辆损毁、拉车牛马死亡。
  眼看一批又一批的车辆牛马都一去不返,官府只好再次征发六十多万名车夫,命他们两人一组、每组配一辆小型手推车、负责运送三石粮食前往辽东。
  可官吏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严重的现实问题,那就是——人不是牛。
  牛可以吃草,但人却必须吃粮。
  官吏们只记得给这六十多万人派发任务,却忘记了给他们派发口粮!
  其结果是:每组负责运送的三石军粮恰好成了这两个人一路上的口粮。
  临近二镇的时候,手推车上的粮食也差不多被吃光了,这六十多万名车夫自知犯了死罪,只好一哄而散、各自逃亡。最后只剩下三十多万辆空荡荡的手推车,静悄悄地停放在离泸河和怀远不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由于频繁的徭役挤占了耕种时令,导致山东、河北等地的农田大面积荒芜,各地爆发饥荒,粮食价格迅速飞涨,一斗米卖到了数百钱。而各级贪官污吏却依然横征暴敛、不计一切后果地竭泽而渔。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彻底逼到了死亡的边缘。
  做良民已经没有活路了,做暴民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山东的百姓们就这么率先拉起了反旗……
  在暴政中生存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变成暴民。
  这是山东邹平人王薄在大业七年冬天所悟出的真理。
  为了把他所悟到的真理向父老乡亲广泛传播,王薄遂自称“知世郎”,还精心创作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歌中唱到:“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这首通俗易懂、振奋人心的劝世歌一经问世,立即成为当年齐鲁大地最火爆的民间流行歌曲。四面八方的流民、饥民和难民嘴里哼着这支让人热血澎湃的歌,像潮水一样纷纷涌向知世郎王薄据守的长白山(今山东邹平县南)。
  还是知世郎看得透彻啊!
  横竖是个死。与其穿着破衣烂裳在寒风中被活活冻死、饿死,或者被抓壮丁在辽东战场上不明不白地战死,还不如落草为寇、横刀向天,穿他一回锦罗绸缎、吃他一回獐鹿牛羊,回头再跟官兵拼他一个你死我亡!就算这样死了,也比死在辽东痛快;就算这样被砍头,也能砍得潇潇洒洒、无悔无怨!
  邹平王薄仅凭一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就成了长白山上的草头王,其部众在齐郡(今山东济南市)、济北郡(今山东荏平县西南)一带纵横出没,攻击官军、劫掠府库,原本饥寒交迫的日子忽然变得无比自由和滋润……这一切不禁让山东各地的英雄豪杰怦然心动。
  于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反叛势力仿佛就在一夜之间遍地开花。
  先是在平原郡(今山东陵县)崛起了一个“阿舅贼”。此人原名刘霸道,本是官宦子弟,家境殷实,而且生性豪爽,喜欢行侠仗义,家中食客常有数百,可以算是当地黑白两道都叫得响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物振臂一呼,自然是应者云集。所以刘霸道一揭竿,四方变民立刻纷涌来附,部众一下子发展到十几万人。
  随后,又有漳南(今河北故城县东)人孙安祖聚众于高鸡泊(今故城县西),鄃县(今山东夏津县)人张金称聚众于河曲(约在今河北临西县一带),蓨县(今河北景县)人高士达自称“东海公”,聚众于清河(今河北清河县)……他们啸聚山林、神出鬼没,到处攻击城邑、劫掠资财,让地方政府大为头疼。虽然杨广亲自下令由军队配合地方政府大力围剿、一旦捕获变民立即斩首,但仍然遏止不了反叛的势头。
  在大业七年这些大大小小的起义群雄中,有一个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后来却成了这批人中声望最著、势力最强的义军领袖。他雄据河北、自称“夏王”,直至唐王朝建立后仍然是其在关东的几大劲敌之一,也是武德初年秦王李世民东征路上的主要对手之一。
  这个人就是窦建德。
  窦建德是河北漳南人,与孙安祖同乡,自小勇武过人,在乡里有侠义之名。隋政府招募东征士兵时,窦建德因骁勇之名被任命为二百人长,同乡的孙安祖也在征召入伍之列。可孙安祖因家中遭遇洪灾,妻子儿女皆饿死,因此对官府恨之入骨,坚决不肯应征。当地县令大怒,将其逮捕并施以鞭刑。孙安祖愤而刺杀县令,逃亡至窦建德家中。窦建德将他藏匿起来,对他说:“今主上不恤民力,欲征高丽,天下必将大乱。大丈夫若不死,当建功立业,岂能成为到处逃亡的罪犯?!”随后替他召集了二百多个壮士,让他们到高鸡泊一带落草为寇。
  也许直到这一刻,窦建德仍然对隋朝抱有幻想、或者说对自己在隋朝军队中的前程抱有幻想。所以,尽管他毫不犹豫地说服并一手促成了孙安祖从逃犯到“草寇”的角色转换,可他自己却仍然舍不得迈出从“二百人长”到“草寇”的重大一步。
  最后还是当地官府帮他下了这个决心。
  本来窦建德窝藏孙安祖一事,当地官府已经有所察觉,加之张金称、高士达等盗匪凡有洗劫,皆自动避开窦建德家所在的那条街,当地官府据此认定窦建德与盗匪暗中勾结,于是断然将他的一家老小悉数逮捕、全部斩杀。
  至此,万念俱灰的窦建德终于脱下隋朝军装,带着手下的二百人投奔了高士达——被逼无奈地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转型。不久,孙安祖被张金称所杀,所属士卒全部归附窦建德,部众增至一万多人,声势日渐壮大。由于窦建德能够礼贤下士、与普通士卒同甘共苦,所以人们都愿意为他效命,越来越多的人投到了他的麾下……
  当初那个准备被官府送上辽东战场当炮灰的“二百人长”,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有今天。
  他更想象不到的是——短短几年后他就将拥兵割地、称霸一方,并且与天下群雄一起逐鹿中原。
  这就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
  也就是说,在真正的时势来临之前——英雄往往不一定能认得自身。
  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正月初一,隋帝国的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名远征军终于在涿郡完成了集结,同时就位的运输和后勤人员的数量是士兵的两倍。
  正月初二,大军出征之前,准备御驾亲征的杨广特意举行了三场隆重而庄严的祭祀。首先在桑乾河畔祭告战神,继而在临朔宫祭告上帝,最后又在蓟城(涿郡郡治所在地,今北京市)北郊祭告马神。
  同日,杨广亲自颁发远征军的建制令及所有将军的任命状:将一百一十余万名士兵分成左右各十二军,每军设大将、次将各一人;每军之中,骑兵分成四团,每团十队,每队一百人;步兵也分为四团,每团二十队,每队百人;其他的重装备和散兵也各分四团;所有步骑兵团每团各设偏将一人;此外,每军各设“受降特使”一人,直接听从皇帝命令,负责招降慰抚,不受各军大将节制。远征军中,各团的头盔铠甲、帽穗马缨、旗帜旌幡的颜色各不相同,而前进、后退、行军、扎营则都有统一的号令和规定。
  正月初三,这支号称二百万人的空前庞大的帝国远征军从蓟城北郊正式开拔。第一军出发后,每日派遣一军,两军相距四十里,依次出发,鱼贯前进;整整用了四十天,大军才出发完毕,各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旌旗绵延达九百六十里。此外,杨广御营内的十二禁军、隶属于天子六军的三台、五省、九寺的随驾官员也紧跟在大军后面出发,连绵亦达八十里……这样的出征仪式真可谓盛况空前、华丽之至!(《资治通鉴》卷一八一•隋纪五:“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
  那一年春天的蓟北原野上,鲜艳夺目的各色旌旗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啦啦地招展,雄浑的战鼓与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幅百年不遇的大军远征图无比壮观地展现在莽莽苍苍的天地之间!
  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或想象出杨广此刻的心情。
  与其说这是一支准备远征高丽的庞大军队,还不如说这是杨广对隋帝国的超强国力和盛大国威的一次超乎寻常的检阅和炫耀。
  与其说这是一次超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还不如说这是杨广在用他那诗人般的想象力谱写属于他的帝王史诗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章。
  坐在高大龙辇上的杨广自信满满地认为——这支一百多万人的军队一踏上高丽国境,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元肯定会屁滚尿流地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双脚颤栗求饶。
  一想到这里杨广就会在心里发出得意的狂笑。
  他真想一步跨过鸭绿江,马上看一看高元那副屁滚尿流的模样。
  此时此刻,命运之神也正在斜刺里对着杨广发出一脸狞笑。
  没有哪尊神会永远站在哪个人一边。
  命运之神如是说。
  即使他贵为天子。
  即使他一贯自命为不世出的帝王。
  即使他是不知道“失败”俩字怎么写的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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