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啦，不骗你，”芮梅将声音压得很低，羞怯怯的，“不知怎么搞的，我的月经一点都不正常，一点规律都没有。有时半个月就来一次，有时又一个半月或两个月才来一次。”
　　日期：2017-02-24 10:06:45
　　他多少意会到了一点芮梅所说“月经”一词的含义。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芮梅突然对我讲出这样的秘密！这可是只有在生身母亲跟前才敢说的话呀。这不分明是在暗示她和我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么？
　　“哦……M医师这些天好像一直都在家里，我几乎每天都看见他坐在门口看医书哪。”他如实回答。
　　“那我明天就到他那看病去，只是我不知道他住哪儿，到时候你要带我去他家里嗬！”芮梅用她惯有的那种请求中夹杂些许命令的语气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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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子他猜可能是小莹陪着芮梅看病来了。当然，他心里自然明白，芮梅多半是想顺便看看他的住处，看看他的工作环境什么的。
　　“阙老师，这回你总该拿糖子来吃了吧。”房东边走边开玩笑。
　　“怎么说呢？”他故作不知。

　　“有这么式子的女俚来找你，还不要拿糖子来吃……难怪，我说你怎么不喜欢楚楚哟。”
　　“有人来找就要买糖子散么？”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头还是美滋滋、挺得意的。他甚至觉得港下那些洗衣妇女的窃窃私语都是冲他而来的。可不，她们正用一种好奇、审视间杂些许钦敬的目光望着他，对他微笑呢，仿佛在说：“看不出来啦哈，你居然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一时间，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似乎自己真就要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啦。
　　一到房东家，他就看见芮梅身穿一件粉红色外套，正背对着他站在大厅东边欣赏房东家的壁画。还是小莹走到门口跟他先打的招呼：“这下耽误你没上课咯。”
　　“不要紧。”
　　“见么？”小莹头一扬，下巴一翘，同时嘴唇一撅，示意他芮梅也来了。听见他们说话，芮梅这才从聚精会神的欣赏中回过神来，将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转向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说这几天M医生会在家，那带我去看病哦。”
　　“那么急干嘛，先坐下去嘚，难得来，进来坐，进来坐。”他忙不迭的说，边说边走进自己住的东边上房，想引她们两个到房间里去坐。小莹尾随着他走进房间，芮梅却没有听见似的，依然站在房门口欣赏有关吕布和貂蝉的壁画。
　　“进去坐一下嘚，难得来，我来去弄点什么你们吃吧。”房东也客气地说。
　　“不要，不要，不用麻烦您啦。”芮梅连忙阻止道。

　　“芮梅，进来坐哟！”小莹冲着依然站在那里的芮梅打趣，“刚才千哄万哄哄着人家陪你来，这会子又不敢进来坐！”
　　“不要乱说嗬！”芮梅且羞且怒，以玩笑的口吻警告着小莹，这才走进房间，“你就住这里？都看些什么书哦，蛮用功的啦。”她顺手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是套自学丛书，也没怎么看的。”他见芮梅发现了桌子上摆放着的书并以为他正在用功，便一面暗自庆幸昨晚摆了书在桌上，一面忙着搬凳子请芮梅入座，“喝茶水啵？”
　　“你不要去买点什么东西来给人家吃？让人家喝白开水？”小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本来是要的，只是这鬼地方太偏僻了，连个代销店都没有。”
　　“不要理她！带我们去M医生那儿是真的。”芮梅并没有坐下来，只是急着要走。看来她只是想进来看看的，再说，就是真坐下来，也没多少话可说，说我们两人都感兴趣的话，环境又不允许。
　　见实在挽留不住她们，他只得带她们去见M医师。
　　M医师的家，座落在高高的山磅上。房子是杉木结构，木壁因年深日久而变成了灰白色。
　　M医师正坐在大厅东边的一张竹眠椅上吸他的铜制水烟壶，咕噜咕噜的，看见他们一行人朝他走来，便慢悠悠的站起身来，颇有点封建地主的风度与仪表：

　　日期：2017-02-24 10:07:11
　　“阙老师，难得难得……这两位女子是——”
　　“她们都是我村坊上的人，来麻烦您给看病的。”
　　“哦！里面坐，里面坐。”他微微的躬下那裹着布扣夹袄的瘦长身躯，做了个延请的姿势。
　　芮梅和小莹红着脸站在大厅里，没有马上坐下。他倒不客气，挺随便的就在东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们不坐就请到里面去看一下吧。”M医师似乎很敏感，知道少女们不便当着他的面说出病情病因。
　　“你在这坐一会儿，我进去替她们看看就来相陪。”M医师说完，便带她们两个进入里间去了。
　　不久，房间里便飘出M医师那故意压低的声音：“那又不要紧，这是刚来不久，还没走上正轨，出现一点不正常也是很正常的……哎，也难怪，你们不晓得这其中的道理，就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吓得个半死……”
　　“那就谢谢您了！”传来芮梅的声音。
　　“不客气，不客气。”M医师送她们走出房间。
　　见芮梅出来后那种如释重负的样子，他很高兴，便起身与M医师告辞。在送她们两个出了关山之后，就又回到孩子们身边继续上课了。
　　十六
　　上完课回到房东家他住的房间之后，他这才冷静下来，重新回到孤独里。
　　我该静下心来看看书了。这时，他模糊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是非常危险的。像这样将一套自学丛书摆放在桌子上装模作样，让芮梅以为自己正在用功读书，是终归于事无补的，充其量也只能暂时拢住芮梅的心，使她继续保持与自己的这种恋爱关系，这不过是在饮鸩止渴罢了，要是自己到时候考不取，那芮梅还不照样抛弃自己。
　　想到一考取就能真正赢得芮梅，就能跟她结为夫妻共享幸福生活，他就热血沸腾、浑身是劲，巴不得一口气看完所有的东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天是星期天，最后再玩一天，回家去一趟，看能不能碰上芮梅。他想，就算到时候见不着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她家门前的那些景物也是好的。
　　现在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渴望见到芮梅，仿佛她身上蕴藏有一股魔力，能够遥控他的心，以至于她家门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他眼中都成了一种象征，一种能使人产生美好联想的象征。如今，他只消见到这些景物，就会产生类同于见到芮梅时的感受。就像巴甫洛夫做实验时，狗只要听到铃声就会分泌唾液，将铃声和食物联系在一起那样。
　　午后的山村，阳光明丽，山清水碧。他走在青石铺就的山间小路上，整个脑海，整个心灵，都被芮梅的倩影以及她家附近的景物所占据。一想到即将见到芮梅，他就高兴得什么似的。
　　真担心此刻芮梅不在家里，或者在家里而不在门口啊。他还不敢在没有见到芮梅，没有得到她邀请的情况下，就擅自跨进她家门去，主动寻找接触机会。在他看来，那是很不正当的行为，是会招人非议遭人唾弃的。他不知道大胆追求爱情是每个人不可剥夺的权利。他所处的环境，所受到的教育，都是与“爱情”二字不沾边的。所读的书，所看的戏，都是正儿八经的。什么《龙江颂》啊，《沙家滨》啊，《红灯记》啊，剧中人物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单身英雄，都是与“食”“色”二字不沾边的。

　　日期：2017-02-24 10:0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