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明高了声道：“这不是明打明的事情吗?不是那些烟贩哪个敢闹出这样的事来！”
　　白崇禧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徐启明与李本义道：“将渡口牢牢把住，一只鸟也不能让它随便飞过去，我白崇禧只要当这个连长一天，他们哪个也别想从我手底下运过一两烟去！”
　　日期：2016-08-21 17:15:27
　　第三章　逃 归
　　一、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从西会往肇庆，漫山遍野全是乱纷纷跑着的兵。一簇一伙，三三两两，一个个脸上全是急惶惶神色，像是惊了枪的兔子，又像是被狼追着的羊群。
　　这全是陆荣廷广西陆军的兵。
　　民国六年护法运动时，陆荣廷曾与孙中山联手，跟段祺瑞的北京政府作对，组织的中华民国军政府便是由孙中山任大元帅，陆荣廷与唐继尧任元帅，这陆荣廷却是另有心思，后来便使出枭雄手段，把孙中山排挤了出去。到了民国九年时，孙中山卷土重来，任命陈炯明为广东省长与粤军总司令，要用武力驱逐陆荣廷，规复广东革命根据地。陆荣廷调了手下马济、林虎、沈鸿英三个军与陈炯明干了几仗，临了抵挡不住，向着广西逃去，陈炯明跟在他屁股后边紧追下来。

　　桂军占据广东五六年，横行霸道犹如土匪一般，把广东百姓折腾得叫苦连天，上下都窝了一肚子火。陈炯明这人本来就是个狠辣角色，这次自然毫不手软。陆荣廷的兵被粤军捉住，便是被阎王看中了，大多没了活命，有的被活活烧死。广东百姓本来就不是吃素的，这回眼见桂军成了丧家之犬，也都纷纷起来报仇。各村各圩关门闭户，坚壁清野不说，身强力壮的还拖枪带棒，瞅准空子出来动手，拿住落单的桂军，当下便结果了性命。

　　往日里威风八面的桂军，此时全成了丧家犬，没命地向着广西老家逃去。
　　且说这日一大拔儿桂军跑到了西江边上一个去处，众人累得腿灌了铅一般沉，饿得前胸贴了后脊梁，有一些再也挪不了步子，便就地或躲或坐下来，想要歇口气。有十几个兵却向着不远处一个叫做金家圩的村子跑去，显然是想去捞点儿财物或是寻些吃食。众人眼见他们到了村口，正在那儿把把瞧瞧时，蓦地“啪啪啪”枪弹从村子里直射过来。转眼间那十几个兵便倒了三四个，另几个磨回头便跑，一边跑，一边没人声地大叫道：“有敌人！有敌人！”

　　“呀——”桂军像海潮般一片声地惊叫，全都跳起来，有的拔腿便逃，有的滚到沟里不敢抬头。
　　一个名叫刁玉柱的营长一边骂着一边跳到一个坑里隐住身子，侧耳一听，枪声稀落落，里边还夹着土枪的声响，知道又是些老百姓跟他们捣蛋，方才把心放到了肚里去，要抬起身来看个究竟，没承想，一颗子丨弹丨飞来，他的帽子飞到半天里。腔子里的火腾地直冲了顶门，刁玉柱抡着盒子枪叫起来：“屌他妈，几个种地的也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弟兄们，站着尿尿的跟我打进村去，拿住几个，出了这口恶气！”

　　手下百十号兵也叫了起来，一阵乱枪打过去，接着起身冲锋，呼隆隆卷进了村子。
　　“砰砰啪啪”一阵枪响之后，那百十号兵从村里涌了出来，头前走的却是六七个老头老太太，这些兵推推搡搡将他们赶到路边，喝令他们在地上跪下。
　　刁玉柱挺着胸脯向着村子高声喊道：“屌你妈！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枪地接着干呀，跑什么跑？你们长着两条腿跑了，你们的老子跑不了。都睁大了眼珠子瞧着，老子这就叫你们明白啥叫老虎屁股摸不得！”骂完，向着身后一伸手，喝道：“刀！”
　　日期：2016-08-22 09:14:13
　　近旁一个兵把一把柳叶刀递了过来，刁玉柱拿在手里掂了几掂，又伸出个指头弹了弹刀刃，然后把刀往地上一插，扯开了衣领，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搓了几下，又将刀拔在了手里。身边的几个兵知道这是要把捉来的几个人剁脑袋，都往后退了几步。
　　跪着的老头老太太一迭声地哭叫起来。刁玉柱脸上的横肉跳着，骂道：“屌你妈。这怨不得老子，要怨就怨你们圩的人惹老子生气。”说着，大步走到了跟前，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抡起刀来。
　　“停手！”突地传过一声大喊，接着就见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从路上直奔过来，身后跟着四五十号兵。
　　刁玉柱把刀放了下来，斜着身子一打量，认出了这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是模范营那个白……崇禧吗？吆喝啥？”
　　过来的这人正是白崇禧。
　　地禄丰出民兵变那事之后，白崇禧好似经了霖的茹子，焉了，一直提溜着心放不下，可临了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督军谭浩明不但没责备，还夸白崇禧处置得很是妥当。白崇禧知道，全亏马晓军出头替他说了不少好话，不然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事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白崇禧将心放到了肚子里，依旧当他的连长。这次与陈炯明开战，模范营也遵令开进了广州。可未曾接战，局面便已是坏了，桂军敌不过陈炯明，垮了下来，模式营也随着大军向广西退去。白崇禧带着本连弟兄一路撤下来，到了这去处，正巧看到刁玉柱要开刀杀人，便喊一嗓子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白崇禧道：“你杀这些人干什么？”
　　刁玉柱气哼哼地说道：“老子好几个弟兄死在这儿了。”
　　白崇禧道：“该不是这些老头子老太太杀的吧？”
　　刁玉柱咬牙切齿地说：“这老子不管，他们圩的人开枪杀老子的弟兄，老子就杀他们报仇。”
　　“我们不是土匪！”
　　刁玉柱一听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珠子，吼了起来：“白崇禧，你说什么！”
　　“刁营长……”
　　“白崇禧，别装好人，也别找不自在，哪里凉快到哪里去最好。你我不是一个团，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胡乱杀人……”
　　“这叫胡乱杀人？你在左江不是也一气杀了八十多个吗？装什么菩萨！”刁玉柱伸出一个指头戳着白崇禧的胸脯子咬牙切齿地说：“识相的就躲到一边去，要是再不长眼，老子连你也一块儿……”

　　白崇禧还没开口说话，徐启明已是从旁边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左手一挥，拔开了刁玉柱的胳膊，右手掏出了盒子枪。刁玉柱当过几年土匪，短兵相接的事儿经得多了，手脚也麻利，眨眼工夫，也把枪抽了出来，两个人枪口都顶到了对方的前额上。
　　白崇禧与刁玉柱的手下都涌了上来，枪口指向了对方，“哗哗”拉着枪栓。
　　徐启明叫道：“敢动我们连长一指头，揪下你的脑袋！”
　　日期：2016-08-23 09:35:59
　　白崇禧伸手将挡在身前的徐启明推到一旁，脸上竟是带着一丝儿笑容。刁玉柱与白崇禧的目光一对，只觉得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寒光直透出来，像锥子一般扎人，有一股说不出的杀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吱”地一声锐叫，接着又听“轰”地一声响，一颗炮弹在近旁的山坡上炸开，碎石与黑烟直迸起来。